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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宁修远

天空放晴了数日,官道上的积雪逐渐消融。车轮划过,留下一层浅浅的辙痕。马车内垫了厚实的棉被,塞了好几个暖炉,倒并不显得寒冷和颠簸。

冬青拿了富贵海棠的大红迎枕垫在顾长宁背后,扶她靠着歪一歪养神。她十分不解,京城寺院这么多,为何偏偏要选择西山寺,而且是在这等将近年关的时节前去。

顾长宁并非不知她的困扰,却无法解释。她不能说她是要去查清楚上辈子的死因的。她一直没有想明白,赵晋为何要杀她。

她们自成亲以来,也算如胶似漆,琴瑟和鸣。至少表面上是。

即便赵晋只是想要利用她得到霍家军中的势力,那么也该维持对她的深情才是。况且,赵晋之前对她并未表现出有杀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她意外闯入赵家密室之后,赵晋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奇怪。

此后日日外出,夜不归宿。她误以为他在外面金屋藏娇而跟踪他,却只看到他进了西山寺,再没了踪影。此后不到半月,她便死了。

因而她猜想,一切的根源应该就在赵家的密室。

赵家密室的环境十分诡异,她只看到一张桌案摆着香炉,烟气袅袅,案上供着灵位,只是灵位用红绸遮盖,等她想要掀开看看,却被赵晋发现强拉了出去,并第一次对她大发脾气,勒令她不许再进。

以她的性子,刁蛮任性惯了,怎会服气,此后找机会再去,却再也打不开密室的通道。

她当时并不曾多想,但凡世家大户,家中有密室并没什么奇怪,况且哪家都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私。

如今想来,确实非比寻常。她去不了赵家查询。况且,上辈子,她身处赵家都没能再找到密室入口,如今再去未必会有收获。那么现在唯一能成为线索的便是西山寺。

顾长宁正思索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冬青掀了连自己问赶车的焦大:“怎么回事?”

“大小姐,前头路堵了,过不去!”

顾长宁伸头一看,果见面前三两人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出了何事,去往山上的官道本就不宽,如此一来确实是过不去的。

焦大下车问了问,回来说:“大小姐,有位姑娘落水了。”

顾长宁点点头,她看到了。道旁便是河流,河中确实有一溺水之人,不过此时已经有人下水去救了。

吸引顾长宁目光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岸上一人。驻足于河边,长身玉立,锦衣华服。面若敷粉,眉眼如画。竟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初初一见,倒是叫人移不开眼。

便连冬青也忍不住夸赞,“这人长得果真好看!”

半夏嗤笑,“冬青姐姐不会是思春了吧?”

冬青羞恼起来,“说的什么混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闹得半夏连连求饶。顾长宁由得她们闹。心下却很奇怪。此人她是认得的。

这是宁国公府的原配嫡子宁修远。京城出了名的美貌,因着这相貌,甚至得了一个外号,人称“玉面公子”。

就是不知这年关上来此何时。这左近也无甚景致,除却山上有一座寺院以外。

顾长宁看到洒落在宁修远身边的鱼竿,忽而想到曾听闻宁家在这附近有一个庄子,如此想来当是来散心的。

官道不宽,离得又近,路人三三两两的声音传过来,顾长宁侧耳倾听,不觉皱起了眉。

将零碎的谈话内容整理起来,似乎是宁修远在河边垂钓,有女子落水,却当做看不见。直道呼救声越来越大,惹来行人瞩目,有路人入水才将这女子救了起来。

彼时,那女子已经上岸了,正泪眼汪汪地质问:“宁哥哥为何不救我?”

行人侧目指指点点,都是“见死不救”“心可真狠”“不会就是他推人家落水的吧”等等指责。

听得半夏都恼怒起来,“小姐,这人也太无情了些!若不是有人听到出事围过来,有好心下水去救,岂不是看着人家姑娘去死吗?”

冬青倒是心善,“许是人家不会水呢?”

半夏不乐意了,“那也可唤人来救!你没听见吗?那公子就这么站着袖手旁观,不下水救人,也不去找人帮忙。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宁看着那名落水的女子,倒是笑了起来。没想到,又是认识的。刘侍郎家的小姐刘丽雅。

不过前世她身为郡主,身份尊贵,周围跟着的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千金,这刘丽雅还进不来她的圈子,前世也不过见过一两面,没什么交情。

“他不救,那便对了!”

冬青与半夏满脸疑惑。顾长宁笑而不答,只说:“你们接着看便是!”

宁修远笑着整了整衣角,拍去上头的泥土,仿佛没听到众人的指责一般,说:“我倒不知道我何时多了个妹妹!”

这语气冷得惊人,刘丽雅弄了好大一个没趣,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仍是忍不住往宁修远身上瞄,满是委屈。

“宁哥哥怎得如此说话,我即便不是你亲妹妹。我母亲也与你母亲乃是手帕交,我与你也算是从小认识的。你如何……如何能眼见我落水而不救呢!”

宁修远面上的笑意更大了,“刘大人曾在福建外任六年。刘姑娘可谓是在福建水边长大的。水性那是不用说的。我还以为刘姑娘是兴致来了,想在水里玩一玩呢。

若不然,我可想不出来,这荒野城外,又非名胜景致之地,刘家在这周围也没庄子产业。确实不知刘姑娘来此做什么了。

何况虽然我朝民风较前朝开放,闺阁女子不必守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若要出门,那也是定要有仆从跟随的。

我想着刘姑娘水性不错,许是京里不比福建,在家里闷得狠了,出来耍一耍。我这一救不免扰了姑娘的兴致。

何况,姑娘既然再此,想必仆从也在左近。即便有事,也当会有仆从立时赶过来才是。却没想到……”

说罢一声长叹,这未尽之言却是更让人深思了。

刘丽雅被戳穿了心思,面上十分尴尬,却死活不愿意承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倒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让围观之人即便猜到些什么也不忍责难。

可宁修远却没这样的怜香惜玉之心,更没那君子风度,接着道:“不是宁某人自夸。想要嫁入我宁家的人比比皆是。

我这平日里在街上走着,隔三差五地便能遇到不是摔在我面前,就是晕在我身边的人。我若是今日扶一把,明日帮一把的。

如今我那后院可就要住不下了。需知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若真是危难关头,我救你一救,也没人说嘴。可……”

宁修远笑着指了指刘丽雅,“刘姑娘穿着这样,倘或我救了你,你这身子不仅被我看了,还给摸了。刘姑娘岂非要嫁给我才能了事。若不然,名节被毁,那还不如去死了。

如此一来,我不愿娶,倒不如不救,这般刘姑娘不论如何,还能落得个清白结局。”

众人这才恍然发觉刘丽雅的穿着实在单薄,这大冷的天,穿的竟比春衫还薄。这一落水,衣服全湿透了贴在身上,那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实在暧昧。

那救人的男子脸一红,撇过脸去。

刘丽雅更是难堪,宁修远不说还罢,这一说,叫她如何自处!

可恨宁修远仿佛不肯罢休,竟朝那救人的男人躬身作揖,“还请这位兄台为刘姑娘名声作响,速速回家禀报双亲,赶紧去刘家提亲吧!”

这般一说,刘丽雅顿时面色青白一片,这倒是叫她不嫁也不行了!可是……

刘丽雅恨恨看了眼身边的男子,虽也算清秀,可穿着寒酸,何况这郊外之地,怎会有富贵公子。这叫她如何甘心。

此时却是十分后悔,为何不自己游上来,偏想着做戏要做全套,不能让宁修远瞧出破绽。而且这河水冷得很,刚下水时还好,后来呆得久了,却是冷得她半天力气也没有。便是要自己游,怕是也不行了。

宁修远再也不想瞧她,右手拇指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便见一棕色骏马由官道走来。宁修远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净,潇洒自如,十分好看。

宁修远这一走,没得热闹可看。围观人也都纷纷散去。刘家的仆从也来了,带了刘丽雅便走,倒是瞧都不瞧那救命恩人。

那恩人也不过是个实诚的汉子,讪讪地摸了摸头走了。全然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见刘丽雅的气度也知不是普通人家,他倒也没有趁势打劫的心思。

官道通畅,顾长宁唤了车夫焦大继续往前。待渐行渐远了,宁修远才牵了马从林中又转了出来,身边还跟了个小厮。

“去查一查,是谁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的!刘家怎么找到的这里!”

那小厮应了,正准备走,却听宁修远又道:“刚刚过去的那辆可是顾国公府的马车?”

“是!那马车上有顾家的标识。”

宁修远点了点头,“可知道是顾家哪位姑娘?”

那小厮一愣,答不上来。“大少爷可是想让我去打听打听?”

从这里过去只有一条道,这条道也只通往前面的西山。而西山上除了一座寺院,其他都是荒野什么都没有。想来自然是去寺院的。

宁修远眉心一凝,“赶紧去问问。不过小心点,别太刻意。让人知道我打听一个姑娘,只怕又要生出一段风波了。对人家姑娘也不好!”

等小厮走了,宁修远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喃喃道:“西山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