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双眼睛的问题。
薛堰眨眨眼, 避开与女鬼的对视。
从幻境里清醒之后，也能分辨幻境与真实的区别了，从自己回答女鬼的问话转身之后发生的就已经处于幻觉之中。
往周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npc员工们全都消失不见，整个车间只有散布在四处的几名玩家。更让薛堰心里咯噔一下的是, 在每个玩家旁边都矗立着一个黑漆漆像是毛线团裹成的人影。
细心看去, 哪是什么毛线团裹的，分明是一群头发变的！
此刻玩家们有一个算一个, 全都陷入了幻觉之中, 薛堰位置比较远，看不清们脸色，但能够从他们时不时挣扎一下的四肢看得出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救。
得想想办法才行，不然这个副本第一天都还没过去, 大家都要团灭了。
薛堰沉下心, 看向自己身边这个女鬼。
其他人身边都是头发怪物，只有自己旁边看起来是女鬼真身。薛堰可不信自己除了倒霉之外还拥有什么吸鬼体质，那一定有什么东西才造成这种差别。
而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就是他的工作台上多摆放了一张卷子。
薛堰想起刚刚的幻觉。
小心翼翼的像幻觉里一样拿起试卷, 问：“你要这个吗？”
幻觉一般是以真实为基础而建, 不可能平白无故。
果不其然, 女鬼的目光一直都没从试卷上挪开。听到薛堰的问话, 半晌嘶哑着嗓子说出跟幻觉中一模一样的话：“你继续……做。”
薛堰这次学到了，绝对不去动那堆刺绣材料。
可是……那卷子放哪做？
薛堰看看没多少空余地方的桌子，挠头。
刚刚是把试卷竖着靠在缝纫机上的，反正只需要用眼睛看，放不放平都无所谓，但要做的话总不能在桌子上做吧？
不对, 没打算真做来着。
正好。
只见薛堰毫不犹豫的把试卷往女鬼面前一递：“帮我拿一下。”
女鬼：“？”
完全被薛堰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女鬼呆呆的抬起双手，接过试卷，真帮忙拿着。
它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它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唔，在这个人类触碰追杀规则前，自己不能动手。在这期间可以按照合理的逻辑来行。
所以，自己让这个人类做卷子，人类没地方放卷子，顺手让自己先帮忙拿一下。嗯，符合逻辑。
……个鬼啊！
自己是鬼！鬼！凶凶的，要吃人的鬼来着！不是这个人类的小弟，怎么就使唤得这么自然呢？！
女鬼死板僵硬的脑子终于从意外况中反应过来，然而当它准备爆发，把那个胆敢冒犯鬼怪尊严的人类抓住好好折磨一番时，却发现狡猾的人类已经早跑！
薛堰在上个副本跟整个班的npc打成一片时就知道鬼的反应有点儿慢，这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试卷往鬼手里放下顿时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大声叫：“醒醒！都醒醒欸！不醒就要变成人肉包子各位！”
当然，能惦记着叫一叫人就不错，薛堰可没打算亲自跑到玩家们旁边上手去把试试能不能把们摇醒。那些黑乎乎的头发怪物站在那儿可不是没用的雕塑。
至于们能不能被叫醒，就看们的命吧。
好在玩家们的命都还不错，薛堰没叫几声，就陆陆续续的醒过来。
最先醒的是张强国和那个姓赵的玩家，一睁开眼立刻反应过来现在的况，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已经闪得老远，手上该捏道具的捏道具，该准备技能的准备技能。
剩下的几人醒的时间都差不多，醒来直接跟黑发怪物来了个面对面服务，一个个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
微胖女孩徐萱被吓得差点儿哭出来，好在反应快，知道现在不是她该哭的时候，眼泪都来不及擦，手脚并用飞快离得黑发怪物远远的。
倒是那个邓可莉让薛堰多看一眼。
下午这人给薛堰的感觉是一个柔弱的女孩，缠着另一个男玩家求保护的画面看得薛堰手臂发麻。结果这次那个男玩家跑得快了点，没在这人的视线范围内后，她竟然跟这种怪物面对面都没被吓哭。
不仅没吓哭，薛堰表示他绝对看到了邓可莉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扔到那堆头发怪物身上，然后才动作敏捷的跑开。
全程神冷静，有条不紊。
“……果然人不可貌相。”薛堰不由得暗自嘀咕。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要是在副本遇到女玩家，不管对方表现得多么柔弱，都绝对不能信。
邓可莉此时还不知道，她这惯用的伎俩直接导致了一个日后在无限世界被众女玩家吐槽不尽，常驻无榜首的玩家诞生。
旁边给自己来了个全身检查，确定没有中鬼任何招的那几个玩家已经聚集在一块儿，全都看向薛堰。
“……刚刚发生什么？现在什么况？”
薛堰一个白眼翻过去：“什么况？是被鬼追的况啊！大哥大姐们，有办法的就帮忙解决一下这个boss，没办法的就赶紧跑起来，站在那看是几个意思？”
薛堰都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故意的，们自己不打算跑，也别把跑的路给挡了啊！会要人命的亲。
薛堰话音刚落，女鬼已经拖着一头长密得离谱的头发张牙舞爪的追了过来。
手上竟然还拿着那张数学试卷！
随着女鬼的暴走，整个车间的灯噼里啪啦的闪烁起来，让此刻的恐怖气氛增加得不是一点半点！
灯光一明一暗间，女鬼那头秀发瞬间暴涨一倍有余，之前玩家身旁那几个黑发怪物也纷纷开始动弹，以女鬼为中心，头发如薛堰在幻觉里看到的一样，像发洪了的黑色海水，冲着玩家们汹涌而来！
玩家们啥都不用说，一个字，跑！
“大门锁！出不去！”在速度上有优势的男玩家陆杰第一个跑向工厂大门，下一刻他就传来不太妙的汇报。
紧随其后的张强国等人立刻掉转方向。
“窗户呢？！”
窗户根本不用去，此刻已经被大片大片蠕动的头发密密麻麻覆盖起来，别说打破逃出去，现在根本连靠近都没办法靠近！
“上二楼！” 没选择组队的那名干练女玩家沈卓雅立刻提醒。
二楼的楼梯没有封闭，此刻正好处于他们的后方，女鬼的头发还没有追上来，可行！
一行人连忙转移目标。
邓可莉醒得比较慢，跑着跑着就靠后了，她顿时一急，眼看着张强国就要踏进二楼楼梯，急忙娇声呼唤：“强国哥~等等我！”
张强国这才想起自己在这个副本还有个美人儿等着自己保护来着。
往后一看，女鬼要冲过来还有一段距离，张强国退后几步，一把揽上邓可莉的腰：“走。”
邓可莉被带走后，落在最后的就只剩下薛堰一人。
是的，薛堰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
不是他跑不快，而是那只女鬼不知道怎么回，仇恨是全被拉到自己身上吗？怎么总盯着自己追啊！
薛堰自认为自己怎么着都是红旗下的好学生，做不出推其他人挡死的行为。既然现在女鬼要盯着追，那他就……
只有带女鬼放一次风筝。
一次开启极限跑酷模式的薛堰还有心思想着等这次副本出去，一定要报个跑酷班训练训练。
看着最后一名玩家也踏上二楼楼梯，薛堰也不绕圈，立刻准备掉头往楼梯跑。
此时整个一楼车间除了那些缝纫机，已经密密麻麻全都布满了蠕动的头发，能把密集恐惧症直接逼死的那种。
薛堰踏上楼梯前鬼使神差一回头，惊奇的发现刚刚还头发漫天飞舞的女鬼此刻竟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那头桀骜不驯的头发也一根根柔顺下来，要是不看长度和密度，说是正常的女人秀发都没问题。
一看，女鬼的目光终于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
身边的楼梯上？
薛堰看看因为窄小又没光所以看不清上面什么样的楼梯，又看看呆愣在原地的女鬼，脑海里那些看过的灵异小说恐怖电视电影顿时涌上心头。
这种况，这二楼妥妥还有一个厉害的角色啊！
而且二楼这个boss，有很大可能性跟一楼这个女鬼有那么一些复杂的关系，比如爱恨情仇啥的。
明白了，这是主线任务！
薛堰一脚踩上楼梯，轻手轻脚的往上走。
楼梯不长，不到两分钟就走到头。这两分钟的时间，薛堰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堆工厂里的爱情故。比如厂长儿子跟员工小妹的恋爱，却被势利眼的厂长棒打鸳鸯，最终导致一场悲剧等等。
都已经做好上来会看到一个男鬼的准备。
然而当真上二楼，薛堰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哦不对，不是什么都没有，这里还有刚刚上来那一群玩家，只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男鬼而已。
薛堰上楼的动静引得几位玩家转头看一眼，发现不是敌人后又回过头去。
顺着们的视线，薛堰也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些东西。
原来这二楼是一个展厅。
展厅的装修风格跟一楼的工厂车间完全不一样，简约高雅，充满艺术气息，那些出自楼下车间里的绣品往这墙上一挂，顿时都显得高大上起来。
是的，这个展厅的墙上挂的全都是绣品，薛堰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幅跟们今天一直在绣的图案一模一样的。
这些绣品都被精致的画框装饰起来，挂在墙上后，一旁还贴了相关的作品介绍。
作品介绍的字体有些小，但这丝毫不妨碍薛堰看清内容。
这一看可不得，差点儿卧槽出来。
“这全都是用头发绣的？”
是的，据介绍，这些作品都是一种非物质化遗产“发绣”，起源很早，是著名又珍贵的民间传统工艺品种之一。顾名思，这些绣品的绣线都是以头发为原料。
以前这些绣线大部分是黑色，作品也是黑色为主。这个工厂里为了颜色更好看，把这些头发都染色再用来绣图。
总之，不管它是什么颜色，它都是头发啊！
一想到刚刚那铺天盖地的头发，薛堰觉得自己可能以后都不太能直视过长的头发了。
就连薛堰这种心大的都这个样子，一旁的那几个女玩家脸色早已经黑得快跟头发差不多。
邓可莉直接往张强国身后一躲：“强国哥，竟然用人的头发来绣花，好恐怖啊！不知道这些头发里会不会藏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想到它们以前是长在别人的头上，以后有可能穿在我身上，我就觉得浑身发麻！”
张强国眉头也皱得紧巴巴的：“就是，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恶心死了，等会儿一把火把它烧了算。”
两人的对话让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是对发绣的，是对们这两人的。
薛堰正想劝明观展不能放火，有人的动作比更快。
沈卓雅一直都看不惯邓可莉这种样子，之前是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管，现在终于忍无可忍，嗤笑：“有些人呐就是自以为是过头了。你还想穿发绣？好一点的人工发绣价格光布匹都至少几千起步，更别说还要制衣啥的，你想穿也不一定穿得起吧？”
“你！”邓可莉生气。
沈卓雅还没说完：“还有，你嫌弃别人的头发？呵呵，说不定你头上那些植的假发全都是别人的呢。”
邓可莉条件反射的摸了一把自己的黑长直。
一旁的薛堰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出这个邓可莉的头发是接的。
这么一想，薛堰担忧的问：“楼下那个鬼很明显是个头发鬼，你这假发不会有吧？要是它不知不觉寄生在你的假发上……“
薛堰的话还没有说完，邓可莉周围瞬间空一片。
就连张强国都皱着眉头往旁边退一步，看向邓可莉头发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厌恶。
邓可莉整个人都懵了，又怕又无措，这次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我、我怎么办呀？谁帮帮我，强国哥，帮我把头发剪了好不好？我、我怕！”
她被薛堰话里的场景吓得连视线都不敢往肩部看，脑海里全是鬼从自己头发里冒出来的恐怖画面。
张强国现在也不想碰任何跟头发有关的东西，还没开口让邓可莉自己处理，一旁的沈卓雅就笑起来：“哎呀，大男人哪会剪头发？来来来，我来帮你。”
邓可莉哪敢让明显对自己没好意的沈卓雅上手，一脸委屈的看向张强国。
哪知张强国巴不得有人代替自己：“谁剪不是剪？赶紧的，女鬼还在下面，不知道会不会上来，这二楼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别耽误时间了，剪吧。”
其他玩家自然也没有谁愿意揽这种活儿，一个个的也催促她都要命的时候还讲究什么，赶紧的。
最终不敢自己下手的邓可莉还是把头发交到了沈卓雅手上。
沈卓雅会客气吗？当然不会。
于是，一把小刀成为了今天理发的工具，最后一刀结束后，沈卓雅满意的拍拍手：“好了。”
邓可莉摸了摸自己短得像个男头的发型，超极短不说，比狗啃的还要难看。
欲哭无泪。
等头发剪完，一旁的薛堰突然冒出一句：“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
这才第二个副本，哪知道鬼会不会寄生在玩家的假发上来着。
邓可莉：“……”
啊啊啊啊要把人气死了！
然而头发剪已经剪了，又不能再接回来。就算不剪，有薛堰那句话，她的心里也难免不会出现心理阴影，算。
邓可莉瞪了一眼薛堰，怒气冲冲的新回到张强国身边，跟着沿二楼展厅中间唯一的通道往前走。
搞不懂自己为啥突然被瞪的薛堰茫然耸肩。
好好出了一口气的沈卓雅走到薛堰身边悄声道：“干得漂亮。”
说完，她大步往前离开。
次莫名的薛堰：“……”
搞不懂女人。
算，跟着大部队走吧。
正准备走的薛堰突然看到那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长刘海玩家一直站在一幅人物发绣图前，不由得上前两步，好奇的询问：“怎么？发现啥了？”
长刘海玩家看薛堰一眼，低声回答：“这画，好像动了。”
啥？画动了？！
薛堰顿时凑上前仔细看。
等等，这画中的人这张脸，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薛堰想了又想，还没想出自己记忆里在哪见过这么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不多少的男孩。
转头想叫其他人也来看看，说不定是白天什么时候在工厂见到的，自己记不起来说不定其他人记得起来。
只是当看些前方走的那群人时，薛堰陡然发现，玩家堆里，多出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