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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谁家今夜扁舟子2

素有传闻,江上盗匪将独身的客人拉到江心,将客人弃尸江中,霸占财物。

这所谓“下馄饨还是下片汤”便是典型的行内黑话,“下馄饨”就是将客人整个捆得严严实实得,丢进江中沉江淹死,而“下片汤”就是被一刀刀砍死,再丢下江中毁尸灭迹。

虽说都是死,但毕竟“下馄饨”还留一具全尸。

燕晟在地方官这些年,这点浑话还是听得懂的,可是听懂又有何用?!

燕晟叹道:“你若是想要财物,直接拿就是了,何必夺人性命?”

那船夫也不愿与燕晟多废话,既然这“和尚”不选,他就“下片汤”了。

船夫的尖刀骤然挥起,朝着燕晟砍来。

燕晟无奈地闭上眼,心想着:我命休矣。

这当真造化弄人,他本来是假死避难,却没想到会真命丧在盗匪手中,当真不知道景帝会如何评他,后世又会如何看他……

临到生死关头,燕晟还有心思在这里伤春悲秋,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水面被一把长刀破开,长刀一挥,斩断了那船夫持刀的手。

那手整整齐齐地从手腕断开,由于刀的惯性骤然飞了出去,断手紧握的刀尖还对准着燕晟刺来。

没等燕晟回过神来,眼前又是白光一闪,那把长刀将断手甩开,断手落入江水之中,猩红的血色瞬间漂浮上来,引得一群鱼儿啃食。

这些鱼儿已经吃惯了此处的血腥,一窝蜂地涌上来,瞬间那只有血有肉的断手便化作根根白骨,随着食饱的鱼儿一同沉了下去,不见踪影。

然而水面上尚未消散的涟漪,揭穿了一切含而未露的秘密……

这边涟漪未平,那边行凶的船夫才察觉到那钻心的痛,左手抓住鲜血淋漓的手腕嘶喊起来,眼睛从面前羔羊一般的燕晟身上移开,这才瞧见那护在燕晟身前,神出鬼没的人影。

那人全身黑衣湿透,虽然水珠乱坠,但他的身形却一动不动。他潜伏在船底下,沉默得像个影子,却在挥刀的一瞬间,绚丽得仿佛凤凰展翅。

这样的身手和素质,只能是大梁第一暗杀队伍——锦衣卫。

燕晟虽然劫后余生,却觉得如鲠在喉,那扼住咽喉的巨手仿佛又缠了上来,将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掐断了。

景帝,追上他了。

船夫的嘶喊让人难以忍受,那名冷血锦衣卫掏了掏耳朵,不胜其烦地一脚将船夫踢到水中去,随后长刀抛出,直击那心怀不轨的船夫胸口,一刀毙命。

那锦衣卫还能有条不紊地刀抽出,那一瞬间水面上血花绽开,源源不断的血液从死者胸腔的大洞涌出,而这对于河内的“食人鱼”来说,简直是一场盛宴。

刚刚散去的鱼群猛地扑来,翻滚的白鱼与猩红的血色搅在一起,看得燕晟心底恶心,他也突然趴在船舷的另一侧呕吐起来。

自从经过京师保卫战,见过战场上被火药炸得血肉模糊的同袍和敌手,燕晟便多了这个不能见血的毛病,若是见到,必然会吐得天昏地暗,吐到胃里只剩下胆汁才罢休。

那名锦衣卫皱眉瞥了燕晟一眼,或许是不明白文人这么脆弱的东西是怎么在世间存活下去的,但是上级有令,他也不能让燕晟把胃吐出来,他轻轻地拍了拍燕晟的后背,生怕手劲太大,直接把燕晟拍到水里去。

燕晟一边吐,一边下令道:“划……船……划船!”

这锦衣卫接到命令,仿佛找到主心骨,抛下吐得昏天黑地的燕晟,转而接过船夫的船撸,竟掉个了头,沿着原路返回。

燕晟已经顾不得锦衣卫将他往杭城的方向带,归时的船速极快,江面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他靠在船头,像一条搁浅的鱼,无助地干呕,嗅着带着腥气的江风,仿佛还能嗅到血气,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只能一阵阵痉挛。

来时半个时辰,归去却只要一炷香,锦衣卫将船摇回岸边,半拖半扶地将燕晟从船上拉下来,总算开口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道:“大人还好吗?”

燕晟无奈地说道:“‘大人’不敢当,在下无事。”

锦衣卫依旧冷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说道:“上头有令,要与大人一见。小臣行事粗鲁,请大人莫怪。”

燕晟无力地点点头道:“见就见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受不住也得受着。

燕晟认了命,锦衣卫便将燕晟拖回当时就餐留宿的店家。

店家已经不见踪迹,店内忙碌的尽是伪装成小二的锦衣卫,若不是燕晟对于锦衣卫过分熟悉,还当真辨不出来。

锦衣卫引着燕晟往楼上去,燕晟一边走,一边猜他会面见何人?

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纪贤?还是现任东厂厂督陈德恩?总不能是景帝亲自来江南一趟。

还没猜出来,房间已经到了,锦衣卫退到一旁,请燕晟入内。

燕晟平息片刻,推门入内的瞬间已经恢复往日镇定自若的模样。

然而屋内并没有人,一切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燕晟疑惑地掀开床帘,查看了床底,甚至翻看衣柜和窗外,没有任何人。

最终确定房内只有他一人,燕晟有几分失力地跌坐在床上,自嘲地摇了摇头,景帝到底想玩什么?

他这些年从未真正了解景帝,她多情又多变,时而虚怀若谷、真心纳谏,时而任性妄为、不顾后果;时而她对他的偏爱明目张胆,待他如珠似玉;时而又对他弃如敝屣,仿佛他一文不值……

然而他却不可抗拒地为她沉迷。

燕晟叹息着躺倒,可移开玉枕的瞬间,他瞥见一张字条。

“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先生如何欺我而去?”

景帝的字迹如她本人一般多变,前朝名家字迹,景帝都能写的半分不差,然而这一张字条,却少了几分龙争虎啸的王霸之气,反而多了几分儿女情长的柔美。

燕晟闭上眼睛,以情缚人,玩弄人心,景帝这一招玩的太纯熟了。

燕晟不禁想起数年前的那个秋日。

他辞官归乡刚清闲了不到一个月,就又被陛下一纸诏书征调,派送到中州收拾残局。

当年许国将荆襄流民中老弱妇孺,全部强制迁入中州,布政使等地方数职空缺,距离明年科举还有数月,中州却不能继续乱下去,只能顺应民心请燕晟回来主持大局。

那个冬天特别冷,哪怕他尽心尽力地处置灾民,还是冻死了许多百姓。迫不得已,燕晟向当时的祁王殿下求救,祁王的确送来一车物资,还有一张纸条:

“太白有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可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我怎忍使先生烦忧,只得夙兴夜寐,求得陛下垂怜……”

言辞恳切,催人泪下,燕晟读过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相替。

可燕晟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祁王代陛下祭祖凤阳,途径中州,可祁王召见燕晟却说:“陛下即日亲征,京师大权与我,先生随小王归京,天下由君,请先生为我谋……”

燕晟苦笑,在景帝眼中,到底还是权利最为重要。

每一次温言细语,都是为更大的筹谋,而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燕晟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房门推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一桶热水上来,撑起屏风,调配水温,待一切准备好,才从热气氤氲的屏风后转过身来,问道:“大人可要沐浴?”

燕晟猛地坐起身,指着那小厮,不敢置信地说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