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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君舟民水,臣为棋子

想到这里,陈珂看向了远远地咸阳城方向。

他已经快要一年没有回去了。

不过这对于陈珂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咸阳城和临淄郡有什么区别呢?

亦或者说,天涯海角与咸阳城有什么区别呢?

对于他来说,一切好像都是这样。

他在咸阳城中也没有牵挂,只是每天宅在自己的院子里,钓钓鱼,看看风景。

有时候甚至不想动的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天都不出门。

在蓬来洲也是这样。

顶多是在蓬来洲的时候,他会经常出门,去转一转外面的风景,看一看外面的热闹。

他来到蓬来洲如今也有半年了,这半年的时间蓬来洲的变化很大。

陈珂刚来这里的时候,蓬来洲的百姓们都是沉默的,这里也是荒凉的很。

平静中笼罩着麻木。

就像一湖死水。

如今的蓬来洲如同一锅放在火上的热油一样,鲜花着锦,所有人都对未来有着盼头,都能够看到对于未来的希望。

这是一件好事。

黔首们心态的改变,永远都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他们一直都是麻木不仁的,你怎么能够指望他们能够继续发展大秦呢?

陈珂背着手,口中哼着小曲,往外走去。

........

总督府大牢

霍真坐在牢狱中,他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得到什么特殊的款待,顶多是没有被用刑。

而这是陈珂交代的。

他的隔壁住着一个他很熟悉的人,正是之前被赢沦判定已经死了的方从。

此时的方从身上到处都是血红色的伤痕,鲜血浸染透了他的衣袍。

方从披头散发,身上脏脏一片,令人看一眼就觉着作呕。

他低着头,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在吃饭的时候都不动弹。

霍真也没有在意方从,对于他来说,方从在污蔑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算是他的朋友了。

既然不是朋友,何必关心?

作为一个陌生人,也挺好的。

霍真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中的饭食,牢狱中的饭菜并不好吃,甚至可以说是很难吃。

但在这种地方,有一口吃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方从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就连一旁墙壁上的烛火都照不到他的身上。

头发杂乱的散落在他的鬓角两遍,他如同一只藏在暗中的、肮脏而又阴险的虫子一样。

他不理解,为什么霍真不斥责自己、不询问自己、不辱骂自己。

他更加不理解,为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方了,还是有光能够照在霍真的身上。

霍真霍实两兄弟自幼就是与他一同长大的。

只是他们的轨迹很不相同,霍家的两个兄弟自幼聪慧,父母也是每日夸赞。

而他呢?

他只是阴沟里的一只老鼠,就连他的父亲当年也是嫌弃他为什么不赶紧病死。

方从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而后低下头,他想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拿起来那饭食吃两口。

唯有不见天日的黑暗与冰冷的饭食,才能够惩罚他自己。

..........

制造署

制造署的官衙就在之前划定的州总督府附近,这里还有州市物署以及留着的其他官署的空缺。

大秦第一制盐署不在这里,这一类生产物品的东西,全部都在城外的某处郊区,且有重兵把守。

陈珂走进这制造署的官衙中,迎面而来感觉到的就是一阵热风。

这里常年都是如此,因为这里的工匠们一直走在研究新东西的路上。

看到没有人守旧的什么都不干,陈珂的眼睛中划过一抹赞叹和满意的神色。

他发明出来一些东西,并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守旧、而后什么都不研究的。

陈珂走向其中一个角落,林方站在那里,使劲的敲打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时不时的还擦一把汗。

汗水从他的肌肉上滑落下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是被湿透了。

陈珂站在他的旁边,仔细的看着他面前那个融具模型,眼底带着一抹好奇。

这是在打造什么?

而此时林方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刻便转过头来,就见到了站在身后的陈珂,当即挠了挠头,放下了手中的锤子。

“师叔,您怎么来了?”

陈珂只是从袖子中拿出来一张纸,这上面详细的记载了两种锻造铜币、银币的方法。

铜币很简单,只需要稍加改进就好了。

林方照着陈珂给的方法,很容易就打造出来了一枚铜币母钱,而陈珂看着母钱,却是有些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秦朝时期锻造钱币,用的并不是黄铜,而是紫铜。

紫铜是很纯粹的铜,铜的含量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这些铜应该有其他的用处,此时用来锻造铜币,而且是要大规模的锻造......

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看来,锻造铜币之前,先要寻找到黄铜矿啊.....

陈珂思及至此,微微的叹了口气,心里慢慢的都是无奈。

他按了按额头,看着林方说道:“先别锻造铜币了,先锻造银币吧。”

“你就按照我给的比例,先锻造一枚母钱再说。”

林方当即点头。

火焰融化银子,变成液态的软银,而后将铜、银按照比例锻造。

很快的,按照一两银子十三钱铜所锻造的银币就出来了。

陈珂拿起来这银币只是轻轻一掰,竟然直接将这银币给掰断了。

他略加思考后,看着林方说道:“你将铜减少两分,再试一试。”

林方二话不说直接按照陈珂的指示锻造了起来,很快的,一枚崭新的银币就出现在了陈珂的面前。

“曾——”

陈珂对着那银币微微的一吹气,一道银币特有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而陈珂再次用力掰的时候,却并没有能够掰断这银币。

光滑的银币上什么花纹都没有,一片银白的颜色浮现着这硬币的样子。

林方也是满脸感慨的说道:“师叔,这银币的样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钱币了。”

“咱们以后都要用这种钱币呢?”

陈珂微微摇头,又是点头说道:“差不多,但日常生活中所用到的,大概还是铜币吧。”

他扭过头,看着一同来看硬币锻造的扶苏说道:“如今银子这个东西还没有出现,但扶桑的银矿、各地的银矿会逐渐的被发掘出来。”

“这对于大秦的经济来说,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危机。”

“我们在蓬来洲实验的时候,一定是要调查好如今所使用的「秦半两」的购买力,以及此时的物品价格。”

“然后锻造铜币、银币的时候,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蓬来的经济。”

扶苏也是微微点头的说道:“其实弟子也有想法了。”

“新的铜币若是按照老师的锻造方法,其实是比秦半两贵重一些的,但却并不多。”

“如此一来的话,为什么我们不加以区分呢?”

“比如在其上烙印上不可更改的数字、图桉等,将铜币区分出来不同的就价格。”

“有价值为「1」的,有价值为「5」的,有价值为「10」的。”

扶苏的眼睛中些许光华留闪。

“如今蓬来洲中,三钱秦半两可以购买一斗粟,那么按照这样子的兑换,三秦币就可以购买一斗粟。”

“这样子的兑换是最符合现状的,黔首们、商人们也不会因此而混乱。”

“顶多是有些少量的不适应,而当他们习惯了这样子的数量时,蓬来的经济体系就可以逐步的确立起来了。”

“等到银币锻造出来后,便也可以如此铸造。”

“老师觉着如何?”

陈珂笑着看了一眼扶苏,反问道:“你为何觉着,如今不是放出银币的时候?”

扶苏并不意外,直接说道:“老师,如今咱们大秦的黔首们,购买的大多数还是粮食。”

“粮食的价格一定是不能够高的。”

“而其余的东西其实还没有形成一个规模,银币就算是出来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我们现在虽然可以锻造银币,但银币却不能发出去,否则大秦的经济体系很快就会如同洪水一般冲破堤岸。”

“唯有等到黔首们的日子都好过了,手里有钱了,咱们也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可以贩卖了,银币才能够放出来。”

扶苏的眼睛似乎有些的空旷,他好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后的事情。

“或许是三年,或许是五年。”

“等到大秦各种各样的制造署都出现了后,银币就可以开始放出来了。”

“依照我的想法,铜币最后或许会被大幅度的取代,因为随着人们生活、手中钱财多起来,粮食等的价格也会逐步的提升。”

“现如今是三秦铜币一斗粟,等到未来可能就五秦铜币、十秦铜币。”

陈珂饶有兴趣的看着扶苏说道:“那你觉着,什么时候粮食的价格可以上升到五、甚至是十秦铜币呢?”

扶苏丝毫没有犹豫:“一斗粟换做黔首来食用的话,大抵上能够充作一个人两日的口粮,一年大概需要十八石粮食。”

“若是一斗粟五秦铜币,那么一年下来,就要花去九百秦铜币。”

“如果按照我最开始的设想,一百秦铜币等于一秦银币的话,则需要黔首们每年能够有九十银币的时候,粮食的价格才能够上涨到五秦铜币。”

“黔首们每年能够有一百八十银币的时候,粮食的价格才能够上涨到十铜币。”

“唯有如此,方才能够保住最基本的生存状况,不至于让民众饿死。”

陈珂看着扶苏说道:“那么你知道,锻造一枚银币需要多少银子么?”

扶苏没有任何的犹豫:“如果按照老师的锻造方法,一两银子应该是能够锻造出来十枚银币的。”

陈珂微微点头:“你刚刚说的很对,粮食这种东西的价格,是最重要的,不能够轻易的上涨,也不能够轻易的下跌。”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要建立市物署了么?”

扶苏站在那里,如遭雷击。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老师的谋算。

粮食的价格其实并不好调控,因为现在大多数的时间还是看天吃饭的。

若是遇到饥荒之年,粮食的价格一定会上涨。

而如今.....

却是可以通过市物署来调整这些粮食的价格。

从而起到调节经济状况的作用。

这便是市物署所成立的作用了,老师竟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布局到了这里么?

扶苏由衷的感慨道:“老师不愧是老师啊。”

“竟然能够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想到这么多。”

陈珂只是笑了笑,然后指着不远处的那银币说道:“一两银子混杂着十一钱的铜,锻造出来的银币是最合适的。”

“本身十分坚硬,而且光泽亮眼,看起来如同纯银一般。”

“铜我们自然是忽略不计的,也就是说,其实一两银子最少可以换算成一石粮食。”

“这个价格必须是要保持住,不能够有任何的剧烈浮动。”

“因为这是保证黔首们能够吃饱的关键。”

陈珂指着脚下说道:“唯有这些人老老实实的,你才能够坐安稳自己脚下的那个椅子。”

“毕竟,你不是始皇帝陛下。”

“始皇帝陛下的威严、力量足以压制这世上所有的人,让他们不敢反。”

“即便是自号西楚霸王的项羽,也是在被陛下逼迫的不得不反的时候,才敢悄默默的、祭祀无数次后谋逆。”

“君为舟,民为水。”

“至于这世上的大臣、家族、豪强,都不过是你手中一把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陈珂的眼睛看着扶苏,眉宇中带着肃然。

“你永远不能够仰仗、甚至支持那些大臣、豪强、家族。”

“不管是谁的家族,不管是哪个大臣,你都不能支持他们,你必须支持脚下的这一片芸芸黔首。”

“他们在,你的江山就在。”

“大臣们死了,还会有无数的人想要顶上来当官。”

“对这群人不用太好,发现贪污的、发现鱼肉百姓的、发现为了自己的权势作威作福的、发现演戏的。”

“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情。”

陈珂的声音中带着冷漠和些许微不可查的杀气。

“杀!”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