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海德维格，你的那张嘴不是很能说吗？但你们昨天商量的钱是不是太少了点。】
莱顿压低声音在帕斯耳旁低语道。现在已经是清晨时分，按照昨晚的约定此时帕斯三人已经站在了商人的家门口，默默等待着佣兵团的第一位雇主在院内装载好需要带上骡车的货物。
【我又有什么办法？拉斐尔先生的报价对我们这种新手佣兵来讲其实也算能够接受了，而且你别忘了，你根本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这一点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帕斯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多争取一点克朗，但昨晚的雇主完全抓住了帕斯他们作为菜鸟佣兵所看重的“第一印象”这点，压低了他们的报酬。
【他真这么厉害，我的背景也能看的出来？】
莱顿有点吃惊地抱怨道，毕竟三个人冒着性命危险在野外护镖只赚得到十枚克朗，这要是放在其他相同人数的佣兵团队，至少也会要价二十克朗。
而且这个做皮革生意的商人还不肯先付定金，这分明就是在敲他门的竹杠！
【你想想看，他也知道我和派克的身份，但他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们手上，多半是因为知道我们为了恢复自己的名声，就会对第一次的任务格外的投入，并且也不会在报酬上计较太多吧。】
昨晚在神殿的佣兵合同公证所里，皮革商拉斐尔要求三人从今天开始保护两辆骡车的货物，并将其往东部边界的的莫西村。那个村子和王城有着一天一夜的路程，算上在村子里还要滞留大概一整天来收购橡碗再运送回来，所以此行少说也要花费三天两晚的时间。
不过三人一路的饮食对方倒是承诺会全包，但在见识过拉斐尔的交涉手段之后帕斯也就不怎么期待了，吃的能填肚子就行。
【你们别抱怨了，现在这么多佣兵同行抢饭碗，能有点活干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先确保这趟镖给它顺利运到目的地，回来再去吃顿好的！】
派克走到了两人中间，想去拍两人的肩膀，但由于两人都比他高，使得他这个动作有些滑稽，不过心意倒是到了。
【三位，骡车的货物已经准备好了，拉斐尔老爷说让你们进去交代下。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这时一位和拉菲尔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过来招呼了他们三人，帕斯从他朴素的打扮上推测他应该是其中一辆骡车的车夫。
【好的，老先生，我们马上到位。】
说着帕斯便和这位车夫一同走进了商人的院落里。
而刚踏进商人的院子，帕斯就发现虽然这院子不算大，但几乎各个角落都晒满了动物的皮革，一些正在油侵的革料也贴在泥地上挖出的油槽里。
帕斯是北方的乡下人，自然也懂得要将动物的毛皮制作成人们能穿戴的衣物或者护甲都需要相当复杂的工艺。想要使硬化的毛皮变得适宜人类穿着使用，则还需要特质的鞣料。
而波立维那的东部盛产橡碗树，这种树的果实不能给人果腹，但却是鞣制物的重要原料。在摩根有许多商人都在做鞣料的生意，所以帕斯并不奇怪。
只是拉斐尔老爷据说来这里还不到十天，而他刚来就已经在着手生产皮革和皮具了，帕斯也暗暗佩服他的勤勉。
两辆骡车已经准备妥当，正停在院子的中心。骡车上面的货物堆得满满当当的，并且还铺了一层黑布用以防雨和遮尘，从黑布的缝隙中可以看出其中一辆车里大概是一些蔬菜和谷物；而另一辆则应该是一些皮衣、皮帽和靴子。
此时拉斐尔已经换好了和车夫同样朴素的旅行衣物，脑袋上也扎好了头巾，正坐在第一辆骡车的座位上，一只手还抓着一条小皮鞭，看来他要亲自驾车。
【听说三位久等了，那这样把，海德维格先生你就和我坐第一辆车；阿扎祖先生就和桑德坐我们后面的那辆；至于这位嘛……你就先做做向导，给这些不认路的骡子领个路怎么样？】
拉斐尔面带微笑地看着三人，帕斯觉得虽然他个头不高，但身体还是很壮实，应该也是经常亲力亲为地做着像是车夫一类的杂活。
【当然可以，老爷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帕斯没想到这光头还挺爽快，看来他虽然会和自己偶尔斗斗嘴，但面对稍有身份的人还是会暴露出他长期作为农奴的本质。
于是，拉斐尔进屋对家人一番嘱托后，一行五人便驾车离开了院子。
在出城的时候，帕斯还稍微有点担心，虽然此时早就过了国王陛下所要求的一个月的禁足令，但万一他们被认出来传到陛下耳朵里，会不会因为辞退陛下“赏赐”的工作而惹恼他，帕斯的心里有些没底。
所幸的是在车队驶出城门时，并没有守卫在意到他们，可能对他俩的新鲜感一过，也就没有谁愿意逮着两个小人物斤斤计较了。
【帕斯，都两个月了啊，我们终于出来了！】
车队刚走出摩根城东门没几步路，帕斯就听到派克喜悦地叫嚷声。
【是啊，终于不用住在那该死的窝棚里了。】
帕斯说完后，嘴巴用力地吸入了一口城外的空气，这种泥土和腐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已经快两个月没尝到了。
这两个月来，他和派克每天都过着节衣缩食、看人脸色的生活，今天终于能像个战士一样走了出来，虽然这次是以雇佣兵的身份。
【哈哈！看来二位是在王城里憋坏了，也难怪……不过二位先生，关于你们的“丰功伟绩”我早就听过许多谣传，这一路这么漫长，不如就让我来听听当事人是怎么说的。至于代价嘛……就这袋葡萄酒，怎么样？】
性格开朗的拉斐尔递给了帕斯一个皮质水袋，帕斯打开之后闻到劣质葡萄酒特有的酱香味。
【当然！愿意为你效劳。】
帕斯说完后，便狠狠地饮了一大口，把和国王说过的那些经历，慢慢地告知自己的第一位雇主……
骡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虽然帕斯作为士兵的职业习惯和初为佣兵的职业操守都在提醒自己要注意道路两侧的敌情。
但可能是许久未在野外行走，加上雇主对他们的纵容，帕斯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在郊游般的惬意感受。
而愉快的氛围使得一路上五人之间相处也是愈加融洽，帕斯发现如果不把话题引到和克朗相关的地方上来时，眼前的拉斐尔便是一名诚恳、朴素甚至于善解人意的人。
而老桑德虽然惜字如金，不过倒也能在闲谈中对着三人展露微笑。
【我们要去的莫西村其实是我成人之前的家乡。】
拉斐尔一手拿着皮鞭，另一只手捋了捋胡子，这个精打细算的男人对自己的过去倒也不那么讳莫如深。
【从小呢，我就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学做鞣料，我成人之后就到附近的镇子上当起了皮匠学徒，而后当了皮革商人。当商人以后，我需要橡碗子时都会选择到我的家乡来进货，而那个地方并不富裕，所以我每次也会带不少特产和自己做的衣物，便宜卖给以前的乡亲们。】
【您真是一个慷慨正直的人，拉斐尔老爷。】
光头一边拉着骡车，一边拍着雇主的马屁，看来类似的事情对他来讲习以为常。
【莱顿说的不错，不过要是拉菲尔先生也能把这份慷慨赐予……等等！停下来。】
帕斯突然拉住了骡车的缰绳，并举手示意让后面的桑德也停了下来。
【海德维格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是有强盗吗！？】
拉菲尔被帕斯突然间的举动给唬到了，他开始惊慌地环视四周。
【前面有东西……派克，你先过来！光头，别傻站着！把你的刀拔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烈日高悬。在前方道路的左侧是一片台地，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灌木和小树，右侧则是一片稀疏的绿植。而在道路的前方大致300尺（90米）远的三叉路口正中间，似乎放着一团黑色的物品，因为太远帕斯看不清是什么。
【你们两个守着拉斐尔老爷……桑德老爷子，你带了轻弩对吧？我去前面看看情况，你帮我盯着左边的树林。】
老桑德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了腰间的木质轻弩，毕竟只是旅行者们用来自卫的武器，看上去并没有过去派克所使用的军用弩那么可靠。
【小心点帕斯！有发现不对迅速退回来。】
派克也紧张了起来，他的斧子也举了起来，和莱顿护在了拉菲尔的身前。
帕斯一边警惕着左边的台地，一边缓慢地朝前面移动着。他把短矛反握在手里，准备在发现敌人弓箭手时把长矛投掷过去先发制人。
盛夏的蝉鸣扰乱了他的呼吸，当他走到一半的距离时，发现真相的他倒吸了一口气：
在不远处的三叉路口处，有着两匹马的尸体，它们的鞍具还好好地戴在身上，但从血液的颜色来看，它们并没有死多久，而在两匹马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黑色的鸦羽箭。
【绿皮……】
帕斯一边缓缓地后退，一边念出了那如同噩梦般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