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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悲哀的小蒂米

虽然笼统上来讲,中原地区的人们往往将赫尔多拉河以北的土地统称为“北地”。但由于北方诸国有着长达数百年自给自足式的封闭统治,所以北地老百姓们口中的“北方地区”更多指的是摩根城以及奥瑟河以北的大片苔原和荒地。

帕斯的家乡丹斯位于女神赐福的末梢之地,也在波立维那疆域的最北端,和传说闻中食人蛮族的领土正好隔水相望。

曾经这个小乡村饱受蛮族的袭扰,可自从十年前那场可怕的瘟疫结束之后,丹斯就好像得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庇护一般,每一次蛮族的烧杀抢虐都会在丹斯的近郊折戟沉沙。按理说仅凭这样一个边境线上的开拓村,根本没有多强大力量来击退那帮异教徒。所以像村长和蛮族首领私下媾和,甚至于整个村落已经被食人部落同化的谣言也就不胫而走。

帕斯刚来到讴歌堡时,自己就仿佛置身于旋涡的中心:高大的身材、和蛮族交战过的背景以及丹斯村长的力荐都足以让几乎整个城堡的宵小之人对他恶言相向,说他是和蛮族混血而来的杂种已经算是最微不足道的蜚语了。

人们之所以排斥“异类”往往也是因为对“异类”的恐惧。是的,大家讨厌着帕斯,同时也害怕着他。

不过幸运的是,帕斯的搭档是派克,这个同样被视作北地异类的法兰人成为了他几乎形影不离的伙伴。

帕斯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坚强而踏实的他并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挖苦和排斥,只是几乎每一次派克会出现在他身旁为自己辩护;而明明派克的年纪更小,但他却像一个老大哥一般照顾着帕斯。短短三年,两人共患难同生死,让派克这个老好人成为了帕斯活到现在为止唯一的挚友。

在帕斯的眼里,派克善良得甚至不像一名士兵。

所以帕斯为了报答派克对自己的恩情,自己也一直在每次的小队任务中去尽力保护他。可以说除了自己的家人和丹斯村长以外,派克几乎是帕斯唯一还会分心挂记的人。

但对于派克这样的烂好人来讲,帕斯的存在便显得不那么“唯一”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派克?我们要建立的是佣兵团,不是孤儿院!】

帕斯觉得自己受够了,这两个月来他为了两人今后的出路殚精竭虑,几乎所有压力都是自己去承担。而眼前的这个“活圣人”还是在这狗屎一般的遭遇中,干着满足自我善行的蠢事。

【帕斯……如果我们不管他,他可能过几天就会和她妈妈一个结局,我还是想……】

【很好,我的大善人,那请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处理这孩子?拉斐尔那个吸血鬼根本不会有你一半的好心肠来收留他;而现在的我们连养活自己都很辛苦,佣兵团每一个成员都要保证自己存在的价值,你知道我要的都是战士,而不是一个没用的包袱!】

帕斯尽力在克制自己的恼怒,可能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狰狞,让那孩子看到后也开始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躲在派克身后的狼狈样,自己的火气竟然也消散了不少。

【帕斯……如果你不想帮助他的话,那就让他跟我在一块吧,我来负责照顾他。我保证他不会成为大家的累赘。】

派克此时也不退让,他话说的很淡薄,但帕斯知道,他心意已定。

【你的保证没用!还是我自己来确认这一点吧。】

说着帕斯在所有人面前直接用力把派克推向一边,俯下身用巨大的手掌抓住了小孩的双臂,那孩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满脸惊恐地看着一旁的派克。

【帕斯!你别……】

【孩子,你听着!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要照做,要是我不满意,就会把你丢到门外的粪堆里,明白吗?首先,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以及你的年龄。】

帕斯冷冷的语气让那孩子几乎哭了出来,不过求生的欲望还是迫使他看向了帕斯的双眼,随后用细微的声音回答道:

【大人,我叫蒂米…今年十一岁了。】

【很好小蒂米,你和人争斗过吗?或者说,和人打架的经历,你有过吗?】

蒂米摇了摇头,帕斯心里一沉,和他预料的一样。

【那么,你会做些什么?有帮你母亲做过什么事吗?告诉我,什么都可以。】

蒂米低着头思考着,大概想了十秒钟后回答道:

【大人,我…我会打扫,我会捉吃麦子的蚜虫,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在磨坊帮他的忙。后来一群戴着黑头巾的人到村子里来,他们杀死了爸爸,还……欺负了妈妈,把我们从家里赶了出来,村子也被他们烧毁了。】

【这娃娃真可怜……】

说这话的是一旁站着的乌兹,帕斯眉头皱了起来。

【我没问你的过去的事吧小蒂米……看来你并没有什么对佣兵团有用的地方。】

佣兵团长看向蒂米的眼光依然冰冷。

【对了!我会用弹弓打鸟,我打的很准的…大人。】

【弹弓?】

帕斯突然放开了蒂米,那孩子一离开他的掌控,便又立刻跑到了派克的背后。

帕斯若有所思地笑了。

【很好,小蒂米,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再遇到那些伤害你父母的贼人,或者其他伤害我们的怪物,你能动手杀掉他们吗?】

【帕斯,他才11岁!】

【我没有问你,派克!别忘了,我才是佣兵团的团长!你什么都得听我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派克听了帕斯的话,眨了眨眼睛,无奈地沉默了一阵。随后他拍了拍小蒂米,似乎是在鼓励他说出来。

【我可以!大人,我保证……会杀掉他们!】

蒂米的眼角泛起了泪珠,说完后他用力地拭去了它们。

帕斯松了口气,表情也缓和了起来。

“派克,你个混球可真会给老子出难题,这小子你就自己照顾好吧,别哪天死了你又得难过好久。”

帕斯走到众人面前,围观者们神色各异,但从他们眼中帕斯都能读到一丝紧张和惧怕,当然,惧怕的对象是帕斯。

【很好,你们四个我都要了。接下来我还要和黑荆棘的朋友们谈点事,现在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一下东西,之后再来这里集合。我们时间宝贵,待会就得去神殿把所有人的佣兵合同签好。以后你们和我,我们每一个人彼此都是战场兄弟(BattleBrothers),今后要为自己和战友流干最后一滴血!】

【喔!!】

只有屠夫乌兹慷慨激昂地回应着;矿工拉齐低着脑袋,皱紧了眉头,但看上去也似乎也接受了现实;搬运工怀特坐在椅子上正心不在焉地扣着脚丫子;而派克则摸了一下蒂米的脑袋,两人随后相视一笑,看上去这两个家伙就像是刚刚相认的亲兄弟。

“女神啊,希望我们这帮人,真能混出点名堂。”

帕斯咽下了喉咙里那口苦涩的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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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帕斯一个人站在了院子的中央,看着夜色里初生不久的上弦月入神。不远处的长木屋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看着一堆新人的加入,无聊了一整天的钢炮也兴奋地拉着他们噼里啪啦说了好久才休息。

帕斯虽然很累了,可他还是需要花时间来盘算佣兵团往后的发展问题。

离开黑荆棘后面发生的事情都很顺利,帕斯为了节省成本,最后只给了每人4人每人3枚克朗的签字费,而每天的工资是五枚铜板,比自己做仆役时还低。

原本帕斯以为有人会不满意,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来搪塞他们,可没想到四个人却都表现很惊讶,似乎还认为帕斯的提议很慷慨,看来后街真是不出自己所料的肮脏和黑暗。

在神殿给每人签订契约时,帕斯把违约金定在了300克朗,也就是说他们哪天要是不想再跟着帕斯干了,很简单!把当年帕斯给他们的钱翻个一百倍就自由了。

“光头和钢炮的契约倒是不着急,特别是钢炮太神秘了,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底细,况且如果他真是个所谓的“行家”,契约对他也不见得有用……明天就该买装备了,拉斐尔让管家罗格陪着我们一起去采购,走运的话能买到不少有用的东西。不过那老家伙好像一直就不太赞同我们的加入。”

【你是……帕斯吗?】

正当帕斯还发呆时,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已经站在了他身前几步之遥,帕斯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姑娘穿着红色丝绸质地的睡袍,头发有些凌乱,她的双眼肿的吓人,眼眶和脸蛋都红彤彤的,似乎是哭泣了很久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等等,难道你就是父亲说的那个佣兵海德维格?】

女孩的表情闪过了一丝挣扎,这让帕斯有些莫名。

【请问,您是菈娅小姐吗?我确实是海德维格,但是……】

帕斯凭借正常的逻辑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菈娅的态度让自己有些莫名。

【你已经不记得了吗?】

商人千金咬着嘴唇,眉头也皱了起来。虽然帕斯很少和女性打交道,但此刻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哪里见过她,她红肿双眼让自己一时难以辨认清楚,到底是在哪里遇到过呢?

菈娅看到帕斯一脸苦恼的表情,也不再想多说什么,这两天对于她来讲并不好过,烦躁和悲伤再度同时向她袭来。

女孩清理了一下沙哑的喉咙,礼貌性地行了一个礼之后便径直走向了院子对面自己的房间。而回想着菈娅刚才微微发怒的神态,帕斯才回过神来。

【您就是那天在“角斗场”里给我药粉的女孩吗?很抱歉菈娅小姐,感谢您当时对我的帮助!】

帕斯急忙地说道。可她在帕斯开口时就已经关上了房门,帕斯也不敢确定对方是否有听到他刚刚说的话。

【看在女神份上,请让我以后的日子顺利点吧。】

帕斯此时只想早点看见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