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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失落的“矿坑”(六)

“惟越此门扉,以获因循苟且,方可骤离苦海;幸免于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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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一个小时之前,此时帕斯等六人离开营地有一阵子了。

莱顿正在伺候骡子,给它喝着水袋里装的溪水。坦白讲这秃子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麻烦事都让别人做了,让他做个后补伺候伺候牲畜他倒是没啥怨言的。

【毛小子,这些天我都看你和派克兄弟走得很近。小子算你有眼光,我这同乡可是个实诚人,跟那位整天绕绕囔囔的北方傻大个可不一样,多跟着派克学学,说不定你今后还能多活个几年。】

秃子趁着众人不在的档口,对着小蒂米说了一通帕斯的坏话。而蒂米却并没有抬头回应他,小家伙只是坐在溪水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他正用着派克送给的匕首,努力地想要把一块捡来的木料给雕刻成人像。他在这方面的天分就与他用投石索和弹弓一样,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几乎达到了和派克相等的水准。

【派克先生是我的恩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而且他说过,我要是想好好地活下去,就得有自己生存的本领,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我也想着将来一定会报答他的恩情,他想让我干什么都行……但是请你也不要说海德维格大人的坏话,大人他一直在保护派克先生…而且他也在默默地保护着我们所有人,派克先生说过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没有用处的人而已。】

莱顿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居然被这毛小子正儿八经地给呛了回来,他无趣地瘪了瘪嘴巴,继续把袋子里的水泼在骡子身上,给这下贱的牲畜除一除身上的跳蚤。

【而且派克先生是官家出生,从小就生活在城里,是一位仁慈而有志气的人。而你和我一样,明明都是愚蠢的乡下人,我家还是自由农呢,而你就只是个农奴……所以你根本算不上是派克先生的同乡。】

也许是派克的长时间庇护让蒂米有点肆无忌惮了,他甚至嘲讽起了在一旁干活的成年人莱顿。

【喝!你个毛小子说话可真够伤人的,叫你学学咱同乡不学,非得学那个嘴碎的北方佬。我可跟你讲,老农奴多了去了,但能像我这样的可不多。我在伺候我们老爷的时候,人家可器重我了。你想想,他都能把自己的马让给我打理,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哪像现在,一天天的被一个北方佬给不停地使唤不说,还得照顾这蠢驴蛋子!】

秃子说罢他还不满地拍打了一下骡子的屁股,骡子立马发怒了,后蹄一甩差点就把这秃瓢给掀翻了。

【哈哈哈哈~~】

看着莱顿傻兮兮的模样,小蒂米停下了手中的活,无情地嘲笑着这个天天被其他人欺负的秃子。看来这小子确实没学到派克的那份高尚淳朴,倒是把帕斯那一套看人下菜本的功夫给拿手上了。

就在两人的笑骂声中,一阵不和谐的怒号突然从小溪对岸的林子里传了过来,听着那像是乌兹发出的声音,随后林子里又传出了帕斯的吼叫,但是由于隔得太远,他们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是那胖屠户…糟糕,他们遇到麻烦了吗?我就觉得那个猴头鼠脑的“钢棒”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们来这鬼地方就没安好心!估计他们这一路可就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咯。我说毛小子,不如我们……】

【我…我得过去!】

蒂米压根就没有管罗里吧嗦的秃头,他把派克的匕首捏在了手上,轻巧的身体从石头上落了下来,满脸都是焦急。本来他就一心想着能跟随着派克的,但帕斯却让他陪着这个老农奴在这里守着营地等他们回来。

他知道团长大人是想保护他,但受尽苦难的蒂米好不容易才能遇到派克那样的人,那样能把他从泥沼中拽出来的人。那些噩梦已经受够了,那些痛苦也已经体会够了,蒂米不想再失去自己的“亲人”了,况且自己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你疯了吗?毛小子,就他们这么厉害的人都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们两个过去能干个什么?我看他们多半会遇到些什么脏东西,没准就回不来了。咱们啊本就是庄稼人,先在这里等个半天,要是他们真不回来,就赶紧回拉斐尔老爷那去,兴许老爷心善还会收留下我们,那也比在外面丢掉性命强啊。】

但是还没等他啰嗦完,蒂米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溪水旁,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要是想逃跑现在就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去找派克先生!】

气鼓鼓地说完后,蒂米开始张开双臂努力地保持平衡,他脚踩在了溪水中突出的鹅卵石上,小心翼翼地淌过了这弯小河。

莱顿楞了一会儿后脸开始红了起来,少年的话让他很是窝火,片刻后这秃瓢重重地叹了口气。

【自从在黑荆棘里遇到那个天煞的北方佬后,我就再没遇到过什么称心如意的好事,女神啊!请您庇佑……毛小子你急个什么,先等等我!】

说罢,他立刻从骡车里拿上了自己的盾牌和短矛。一边匆忙地在左手上系好盾牌,一边朝那不听话的小鬼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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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一边向“熊地精”靠近着,一边用还能运转的脑子极力地思考着整个团队和自己当下的处境:

目前那个力大无穷的鬼玩意就在自己身前10尺(3米)左右,几步间就能走到它的面前。但是他俩之间隔着一个乌兹的身体,那胖子正被怪物捏住了脑袋,帕斯担心再耽搁一会儿,他的头颅可就被怪物给捏“开花”了。

而位于“熊地精”身后的派克已经瘫坐在了井壁旁,他的脑袋都快垂到了自己腿上,看着好友此时一动不动,帕斯内心就如同刀扎一般的刺痛。

钢炮在远处的井壁旁又搭上了一枝箭,他不断变换着自己瞄准的位置,汗珠已经渗满了他的额头。帕斯明白,他手中的桦木短弓打打猎杀杀小绿皮还凑活,要对付这种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实在是捉襟见肘。

至于刚刚倒地的怀特此刻正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他半跪在了地上,帕斯看到他的几颗门牙由于刚刚怪物的那一脚让他摔在地上给磕破了。他左手捂住了嘴巴,消瘦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不过他的右手仍然在努力地在地上寻找着自己刚刚掉落的短矛。

绝望的苦味开始在自己的喉头酝酿着,帕斯一个步子没站稳又屈膝跪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上气了。难道真就万事休矣?但他又总是隐隐地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你给我,松~开~他!!】

这是拉齐歇斯底里地吼叫声!大家乱做一团时,都把这个伤到腿的家伙给遗忘在了角落。他一瘸一拐地从怀特身边走了过去,作势要冲向那只正在残害自己战友的怪物。

可能是他的叫嚷声太大了,那“熊地精”居然还真给楞住了。它把脑袋对准了拉齐,本就难看的大鼻头被愤怒的它挤成了一个红色的大圆球。

拉齐也被这怪物的怒视给唬住了,他冲到一半时便停了下来,全身无法遏制地发着抖。“熊地精”似乎也对他的这副德行颇为不满,随即丢掉了手中奄奄一息的乌兹,一步步地朝着拉齐的位置走了过去。

【啊啊啊!!你别过来!】

帕斯看到拉齐居然腿一软,脚底一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这废物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手中的民兵矛胡乱地挥动着,看那样子像是吓傻了。

帕斯才勉强走到乌兹的身前,实在无力去支援他了。

但至此危难之际,那个所有人里最值得信赖的男人还在!钢炮一个侧翻来到了井底的中心位置,他的双眼早已在昏暗的丛林中经过了无数次的锤炼,即使是在最阴暗的地底,只要猎物离他不超过大概三十尺(9米)的距离,那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讲都澈如白昼。

他压低了身体的姿态,将目标选择在了“熊地精”行走中的左脚脚踝骨上。

随后他起身;拉弓;放弦。怪物此时正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拉齐,根本没注意到在一旁偷袭自己的小矮子。

【呜呜呜!?】

怪物中箭了,帕斯看到那一箭直接扎在了怪物脚踝五与足掌之间的凹陷处,它站在原地痛苦地呻吟了一阵后,便俯身下去,折掉了那根木棍。“熊地精”刚想调换目标攻击钢炮,便又是一箭,直接刺入了它脆弱的眼窝中。

这次的惨叫声更大了,粘稠的血液从它的左眼汨汨而出,它发狂了!开始一瘸一拐地向钢炮扑了过去,但灵活的大胡子向旁边轻巧地一滚便化解了“熊地精”地猛攻。

怪物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可钢炮比他更快,又是一箭扎进了那畜生刚刚被乌兹砸伤的背肌里。怪物的愤怒地咆哮接连而起,它看向钢炮的眼神阴冷而狠毒,口水滴到了井底,暂时停止了行动,不过危险远没有解除。

【矿工兄弟,快起开!】

钢炮的脸上甚至紧张到出现了怒容,这么难缠的敌人可能也真不在他的预想之内。拉齐听到他的话语后,连打了好几个滚,躲到了另一侧的井壁边,这蠢货已经疯了,现在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咱会护着你们所有人,都给咱小心着点!】

帕斯很少看到钢炮如此认真的表情,上一次还是在蛛屋之中,那是他们两人都不愿意再提及的糟心事。帕斯此时也难以判断这老泼皮这副德行是为了自己的“大宝贝”,还是真就为了眼前的这些菜鸟佣兵。

钢炮的攻势干脆而迅猛,快速地射击也让“熊地精”伤痕累累,但轻巧的短弓还是受限于威力依然不能给那凶兽致命的一击。

渐渐的,那畜生适应了钢炮的攻击节奏,它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用手拨弄开了钢炮的一发箭矢。它小心地前进着,靠着巨大的身型和依旧矫健的步伐,一步步地缩小着钢炮的行动范围,最终它一瘸一拐地把那矮子逼到了井底的夹角处,情况十分危急。

必须用能真正伤害到它的武器来杀死它!

没时间耽搁了,不能让钢炮的努力白费!帕斯晃了晃脑袋,他知道自己的腿已经没力气再站起来了,只能用爬的了。趁着钢炮正在努力牵制着“熊地精”时,帕斯几乎用手肘着地把自己的身躯拖到了胖子和派克的身旁。

【头儿……咳咳……】

乌兹仰面躺在地上,他全身还在有节奏地颤动着,鼻孔和嘴角都溢出了鲜血,整个眼睛充血到了极致,帕斯相信如果刚刚乌兹再让那混蛋捏上个一会儿,他的脑袋恐怕随时都会裂开。

帕斯并没有搭理他,他用残存的力气向前一阵猛扑过去,爬到了派克瘫坐的位置旁,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也不敢去确认派克的生死。

帕斯用右手夺过了派克还攥在手中的轻弩,他咬着牙翻了个身后,把脑袋枕在了派克的腿上。随后他伸出左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挚友掉落在地上的弩失。好在这把弩已经被派克上好了弦,只用再把弩失搭在上面便能再次进行射击。

【派克,记得你说过……这玩意不难用,对吧?】

帕斯自言自语着,他用左手抵住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费力地把轻弩举了起来并架在了空中,让弩失的刃尖对准了那渣滓的后颈。

那头看似无法阻挡的怪物此时正俯下了身去,想用双手捉住刚刚挨了自己一肘子的钢炮。

【我说过了……给我去死!】

在极近的距离下,利刃撕裂了深井中浑浊腌臜的空气;也撕裂了这场糟糕的噩梦……

帕斯在看到了自己最终的战果后,吊着的那口气瞬间被释放了出来,眼前昏暗模糊的景色化为了一片混沌。他松开了手中的武器,栽倒在了派克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