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搞出事我以后就不带你们出来了。”陈悍也补充了一句。
他这次说白了就是回来消遣一下的，不想被有些呆头呆脑的人造人卫队搅和……
“我懂，头。”机-014点了点头，一副让陈悍和牧千野放心的样子。
紧接着就招了招手，带着卫队其他成员驾车散开了。
看着机-014的背影，陈悍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这时牧千野突然轻捏了一下陈悍的手掌，示意他把防尘面罩戴上。
因为天色逐渐变亮，附近的机场工作人员已经能看到他们了。
边取出面罩，陈悍边按下耳边的便捷通讯器：“葛爷，我们可能今晚才回来，你该休息休息。”
他怕自己不说的话，葛爷会一直干等着，别把老头给熬死了。
“好嘞，好嘞……”很快通讯器内就响起葛爷的回应声。
交代完这一切，戴好面罩，陈悍才带着牧千野朝机场外面走去。
虽然这个点客人不多，但还是有很多磁能计程车在等候。
对于他们而言，每多一个客人，家里就多一份温饱。
随便上了一辆，说明了位置，磁能车便缓缓发动。
首先去的当然是以前被陈悍当成家的个人车库，自从被烧后这里就废弃了，到现在依旧是黑漆漆的废墟模样。
但没有拆除，门口还插着待售的牌子。
主要是这里有一段时间被媒体挖出来大肆报道过，导致这一块的地价都上涨了。
尽管以前就听说过很多次陈悍住在这种地方，可当亲眼看到时，带来的感观更加直接，让牧千野被拉着的手不禁紧了紧。
陈悍倒是一脸无所谓，这就是他曾经的生活，没什么好丢人的。
一边介绍着以前的日常，一边带着牧千野在不太平整的道路往前面走。
这里算是高权市的市中心，只不过属于旧城区，都是一些破旧的老房子，丝毫没有繁华的感觉。
哪怕是大早上，天色依旧微暗，路灯也尚未关闭，但街上的行人并不少，大多行色匆匆。
毕竟是大城市，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每一个都跟以前的陈悍一样，过的是起早贪黑的生活。
他们有的离上班点非常远，还得坐一两个小时的交通工具也不一定。
离开旧城区，来到主干道，街边开始变得葱葱郁郁，高楼渐现。
偶尔一辆磁能车飞驰而过，旁边的荧幕投放着琳琅满目的广告，逐渐有了大城市应有的繁华感。
机-014和卫队的其它成员驾车在周围街道，离得确实很远，可始终让陈悍跟牧千野在他们的视线内。
“饿了吧？”陈悍看向旁边的牧千野，好像自从来到蓝月星后，他们就没吃东西。
牧千野点了点头，她有段时间没下过地面了，对周围的嘈杂多少显得有些不适应。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陈悍左右看了看，辨认了一下道路，加快脚步。
数分钟后，他们来到街角一间老旧的面包店前。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炽热的气息，让早晨的寒冷微微消散。
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地方放满了烘焙器具，数个玻璃柜装着各种出炉不久的面包。
哪怕有面罩遮挡，他还是能嗅到熟悉的香气，那是他以前闻了三四年的味道。
虽然时间尚早，但这里的客人已经很多了，大多是工人和学生，高权市在生活方面的物价很高，没有比这里更加简单廉价的早餐了。
尤其是厚实的烤面包，更是工人的最爱，一个就能吃饱，两个能撑到中午甚至下午。
像陈悍以前就是这样，早上什么都不吃，中午来这里买两个烤面包，晚上在修理厂吃一顿员工餐，一天就过去了，而且每一天都是如此。
面包店老板依旧是那位和善的中年妇女，戴着手套跟头巾，时不时给客人递过需要的食物，还偶尔会跟她的老顾客打上两句招呼。
旁边有一位小男孩正在帮她打下手，七岁左右，收一下现金，递个包装袋什么的，还会对每一位客人说谢谢。
陈悍记得这是女老板的孩子，以前还是个婴儿，女老板每天都背着他看店，睡着了再放下来。
至于女老板的男人，陈悍从来没见过，也没问起过。
但听说好像是跟人做工程的，打一些小工。
六年前一次坠落事故，人没了，负责人也跑了，只拿到三万多块的赔偿款。
后来女老板就用这笔钱租下这个地方，开了个面包店，买了些简单的器具，什么都自己做，倒是也把孩子拉扯长大了。
陈悍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可他能感觉到这位母亲的伟大。
没有急着去排队，陈悍跟牧千野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时不时会聊一句。
直到第一批客人全部离去，陈悍才走上前：“老板，两块烤面包。”
本来他想给牧千野买一块蛋糕什么的，毕竟烤面包又干又硬，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但牧千野说要跟他一样的，陈悍索性就照旧了。
女老板似乎在低着头记账，听到声音又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带起笑容：“好嘞，稍等。”
边说着就准备去拿袋子装烤面包。
不过，她看到陈悍时，不禁整个人都愣住了。
尽管此时陈悍戴着面罩和鸭舌帽，时间也过去了两年。
可这个眼神，还有刚刚的声音，都让她有种熟悉感，想起了一个男人。
也正是那个男人，让她让她人生中第一次接受了采访，还有很多人找她问了稀奇古怪的东西，生意还莫名其妙地好了一段时间。
“客人这是第一次过来啊？”出于好奇，女老板便故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热情地问了一句。
“嗯，算是路过吧，怎么了？”陈悍也假装回了一句。
他实在不信脸都遮住了，女老板还记得他。
“你很像一个人，那孩子以前也每天都会来这里买两个烤面包，持续了三年多。”
“有一天他突然不来了，我才知道他走投无路，杀了人。”
“从此以后那孩子的负面新闻不断，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坏人，是刽子手。”
“但我一直觉得他的本性是好的，只是被害，被欺负了了，希望他往后余生，一切都好。”女老板看着陈悍的眼睛，试探性说着。
其实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陈悍，可无论是不是，她都想说这么一段没机会说的真心话。
女老板旁边的孩子好奇地抬起头，他并不清楚妈妈说这些东西的意思，只是觉得妈妈的话有点多。
而陈悍心里突然暖暖的，也想起曾经看过的那段关于面包店的采访，女老板确实是为数不多帮他说好话的那个。
后来还遭到了天网上的攻击，也就是网暴，不知道有没有对她的现实生活受到影响。
隔了数秒后，陈悍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一定会像你所希望那样，一切都好的。”
听到陈悍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礼貌性敷衍过去，女老板多少有些失望。
眼前这位确实不是陈悍，眼睛和声音比较像而已，是她多想了。
不过她很快就微松一口气，手上的动作跟着变快，心中逐渐释然。
毕竟之前从新闻上看到陈悍已经成为了大人物，基本上不可能回蓝月星，更别说这种小面包店。
而且以陈悍的身份，没必要再吃这种廉价且低级的食物，刚刚那一切，只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等到要装烤面包的时候，女老板又停了下来，面带尴尬：“剩下的几块都黑掉了，要不客人等下一炉吧，几分钟就好。”
这时陈悍也看到剩下的烤面包比较焦黑，算是残次品，女老板一般会在晚间半价处理。
但他并不在乎，以前半价焦黑的也吃过不少，直接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个吧。”
“那给个两块五就可以，真是抱歉。”女老板也不多说，熟练地把两块焦黑的烤面包装好，递了过来。
陈悍刚拿出天讯，准备付款，牧千野突然指了指旁边墙上带有“招租”字样的牌子：“这里要租出去了？”
谈到这个，女老板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眼神也开始暗澹，隔几秒才微微点了点头：“是，这是最后几天营业，马上就要搬走了。”
“生意不好么？”陈悍停下付款的动作，抬起头。
“前段时间这里来了很多人，生意倒是比平常还好了些，但也因为这个，导致这块地方的地价涨了，所有租金都贵了一倍。”
“来我这买东西的也都是些辛苦人，我不能跟着提价，饼也不值那些钱，下个月就付不起租金了。”
“有想过换个地方，只是城区寸土寸金，比这里更贵。”
“本来还想着再努力些年，让娃在这里找个学校，跟别人一样读书，现在也只能回乡里去了。”说这番话的时候，女老板一直在看着她的孩子，还拍了拍男孩的脑袋。
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但笑容中尽是苦涩。
来自底层的他们，哪怕竭尽全力，好像终究无法真正融入这座大城市。
讲到最后，女老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转过头，亲和的微笑重新挂回脸上：“抱歉抱歉，不应该跟你们说这些负面的东西。”
陈悍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女老板的眼睛：“来买你东西的，确实都是些辛苦人，你在他们心里，是每天填饱肚子的保障。”
“如果连你都不在了，那他们就更没有在这个大城市生活下去的希望。”
“你得留下，只要活着，总会混出点名堂的。”
说完后，陈悍便提上他的烤面包，拉着牧千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女老板却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似乎在回味这番话，又有些想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这时她的天讯突然发出“滴滴滴”响，女老板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是一条面包店的收款信息，应该是刚刚那位客人付的。
前面的两个数字确实是二和五，但后面却多了整整五个零。
女老板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用颤抖的手揉了揉眼睛，还打开天讯，查看详情，可数字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两百五十万星联币。
这笔转账下面还有一行留言，“他再也不会被欺负了，希望往后余生，你们也一切都好。”
短短一句话，让女老板勐地想到了什么，如同癫狂一般跑了出去，撞翻了几个托盘都丝毫不觉。
因为她意识到刚刚那个是陈悍，他真的回来了，并且跟以前一样，只带走了两块烤面包。
只是等她跑出去，陈悍似乎已经走远，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
回想着刚刚那番话，又看了一眼天讯上的留言，女老板再也忍不住了，瘫坐在地上，瞬间泪流满面。
小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哭着跑过来想扶起他妈妈。
女老板没有起来，反而抱住小男孩，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持续了良久，良久……
路人们更不清楚什么情况，有的在观望，有的匆匆离去。
不过，数个月后他们才了解到，有一家面包店在高权市城中心开业了，各种糕点很多，员工也不少。
老板是一位单身母亲，店名叫希望面包店。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大多数面包店都是如此。
这家店的特点是烤面包非常大，还只卖两块五，各种烤得不好的残次品会在晚间免费送，吸引了无数在大城市打拼的辛苦人前往。
本来很多人以为这只是一种营销手段，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毕竟没有人会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做慈善。
可一转很多年过去，这家面包店依旧如此。
直到女老板去世，她的儿子接手，这个规矩也依然没有改变，成为高权市的一段佳话。
后来媒体们才从这位儿子嘴里了解到，曾经他们在走投无路时，有一个人给他们撑起了一把伞。
所以他们也想尽己所能，给正在困境中的人们，撑起一把伞，给别人一个留在大城市里的希望，哪怕只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