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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国太死因

听到异响摘星楼内外一阵骚动,黑暗之中瞬间窜出无数侍卫身影,荷枪执刀团团护卫,待看清是总制大人盛怒出手击灭琉璃灯,并无歹徒暗中潜入总制府窥伺,一声不响重新隐入黑暗深处,周围重新恢复寂静。

冯锡范军功起家军令森严,总制府侍卫都是跟随多年的心腹精锐,即是深夜护卫依旧丝毫不见懈怠,绝非吃惯太平饭耍奸油滑的老爷兵可比。

“反冯同盟,朱术桂!”

冯锡范面色阴冷一字一顿,对守在楼下严密戒备的侍卫视若不见,咬牙狞声问道:“哪些官员受到朱术桂蛊惑,胆肥敢与老夫暗中作对?”

宁靖王朱术桂是明太祖朱元璋辽王朱植后裔,封于湖北荆州享受荣华富贵,崇祯十七年明室灭亡跟随兄长长阳王朱术雅投奔南明,清军南下后以宗室身份倡议抗清,颠沛流离始终不悔,是大明藩王是的异数。

朱术桂曾受永历帝朱由榔派遣前往厦门担任国姓爷部众监军,自知不通晓军事凡事任由国姓爷作主,特地向永历帝请求允许国姓爷开衙建府委任官员,竭力帮助稳定后方局势,因此甚得国姓爷敬重,每次见面都以王礼相待。

鞑子占据江南后国姓爷决意率领舰队收复台湾以图复兴,朱术桂大力赞成,跟随国姓爷渡海定居东宁府,自号一元子,每日宅在王府习文作画自娱自乐,谨守藩王本份从不过问朝政,想不到居然与郑克塽私下串联妄图对付自己。

自从获悉郑克塽在大潭山陈永华庙宇前“偶遇”朱术桂,冯锡范就晓得两人有心暗中联手对付自己,特地安排密探跟踪监视,眼下获得联手实据哪能不怒发若狂。

朱术桂虽然无兵无权形若废物,然而毕竟是正宗明室后裔,无论郑成功还是郑经都是以王礼相待,逢年过节都要上门拜贺,在部分眷恋明室的明郑官员心中有一定地位,若与郑克塽联手颇能蛊惑人心,不能以等闲视之。

麻烦的是反清复明的旗帜眼下还不能倒,冯锡范眼睁睁瞧着朱术桂与郑克塽串联,却无法公然出手对付。

冯锡范心中恼恨却是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听冯德贵汇报已受朱术桂蛊惑暗中参加反冯同盟倒向郑克塽的文武官员名单,见都是些有职无权的闲散官员,以及只会摇唇弄舌的清流名士,掌握兵权的武将只有区区数人,绷紧的面皮稍稍缓和。

欲行大事还要武力说话,只要兵权牢牢掌控在老夫手中,即使天塌下来也是没事。

胆肥武将不感念老夫厚恩,居然暗中参加反冯同盟,真是狼心狗肺无良之极,日后必要抽筋剥皮抄家灭族,以为不忠心事主者戒!

待听到已经因病致仕的察言司前任都事卢泽也在名单之中,冯锡范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冷声问道:“卢泽居然也受到朱术桂蛊惑?”

明郑党争内斗激烈,卢泽身为察言司都事素来保持中立,虽然暗中同情刘国轩却从没公开反对冯锡范,因此冯锡范虽然瞧卢泽不爽,只是借口老病硬逼致仕,想不到居然也已暗中投靠郑克塽。

卢泽都事察言司多年自有心腹特工,对情报工作熟谙无比,比那帮有职无权的闲散官员厉害得多,冯锡范不由地不加重视,言语冰冷听得冯德贵心头砰地一跳。

监视密探禀报朱术桂半路停车邀请卢泽上车密谈,是否已被暗中收买还未可知。

只是冯德贵与卢泽积有素怨,自然要趁机落井下石,毫不迟疑回道:“据密探汇报卢泽确已被朱术桂设法收买,企图蛊惑心腹特工暗中与叔父作对。”

冯锡范面颊抽动重重冷哼,道:“察言司奉令侦缉不法,东宁府一举一动莫不掌握,是老夫对付郑克塽的重要棋子,你既已都事察言司就要牢牢掌控,把卢泽心腹特工全都一网打尽,莫让卢泽钻空子误了老夫大事。”

顿了一顿道:“至于不识好歹的卢泽,老夫自会让他好看,你派遣密探暗中监视,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冯德贵闻言暗喜,忙不迭连声答应,瞧着冯锡范阴沉面色,迟疑片刻轻声禀道:“还有一事要向叔父禀报,郑克塽似乎已对董国太死因起疑——”

听到这话冯锡范面色倏变,双手用力抓住栏杆,勃然怒道:“哪个混账胆肥敢私下多嘴多舌,有没有下令杖毙?”

扭头望向冯德贵,目光冷厉阴寒如冰,饶是冯德贵早就摸透堂叔性格也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董国太年老体弱,东宁事变后据称白昼见鬼惊吓而死,这只是外界传播最广的流言。

冯锡范发动东宁事变扶持郑克塽袭位延平郡王,本想挟作傀儡独掌朝纲,哪料董国太不知怎地发现了端倪,晓得冯锡范大权独揽绝非好事,打破妇人不得干政的旧例亲自垂帘听政,任命刘国轩担任明郑水师总督形成朝政平衡,避免冯锡范为所欲为威胁明郑江山。

董国太是郑成功嫡妻,多年主持内宫地位尊崇,在明郑朝廷一言九鼎无人敢于违坳,冯锡范虽然骄横跋扈也不得不屈意听从,眼睁睁瞧着实力强大的明郑水师落入刘国轩掌握,见董国太对自己渐起戒心,独掌朝纲屡遇阻碍,狠下心肠接受冯德贵建议,暗中指派董国太贴身宫女在饮食之中放置南洋蛊药,引得董国太整日精神恍惚,大白天瞧见郑克藏夫妇,最后疯言疯语惊吓而死。

董国太死后冯锡范立即杀人灭口,把参与毒杀行动的知情人包括调配蛊药的南洋巫师全部秘密处死,借口调查巫蛊案件企图甩锅刘国轩除掉政敌,可谓一举多得天衣无缝,哪料傀儡王爷郑克塽竟会听到风声渐起疑心,饶是冯锡范性格阴沉城府极深,闻言也不禁倏然色变。

郑克塽生性至孝对董国太感情极深,正是如此董国太才答允冯锡范扶持郑克塽袭位延平郡王,若是郑克塽晓得董国太暗中被自己毒杀必定想方设法报仇雪恨,自己退无可退只能斩尽杀绝灭草除根,国姓爷的知遇之恩也只好置之不理。

见冯锡范毒蛇目光冷冰冰盯住自己,冯德贵忙道:“已经杖毙了好几个,正在追查泄密源头。”

偷偷咽了口唾沫,窥视冯锡范阴沉面色,上前一步压低嗓音道:“侄儿认为,郑克塽是否起疑无关紧要,眼下明郑陆师全都在叔父掌握,只要一举歼灭郑家死士,扫除刘国轩顺利掌控明郑水师,叔父就能自立为台湾王,到时杀毙郑克塽以绝后患,文武官员哪敢胡言乱语多生是非。”

冯锡范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却又缓缓摇头,皱眉叹道:“自古打天下易坐江山难,你道老夫重兵在手为啥迟迟不发动,担心的就是日后人心不服,即使打下江山也坐不稳当。”

抬头凝视被乌云遮蔽的沉沉黑夜,沉声道:“老夫要的是据地称王独霸一方,而不是把国姓爷辛辛苦苦打下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别家。眼下土蕃部族阴谋出山作乱,施琅驻扎漳州虎视眈眈,荷兰红毛鬼时刻想要重新殖民,偏生东宁府粮仓被鞑子奸细纵火焚毁,粮道断绝购粮无门,流言四起人心着实不稳,这时候还不是废除郑克塽自立台湾王的良机。”

重重一拳捶打在栏杆上,冯锡范断然道:“台湾只能是冯家的地盘,绝不允许别家染指。德贵你是冯家的智多星,都事察言司侦缉不法,要赤心忠胆协助老夫好生经营台湾地盘,莫要做出替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事。日后老夫若能顺利上位,东宁府总制使非你莫属。”

得冯锡范亲口许下画饼,冯德贵浑身骨头立时大轻,赶忙跪下磕头谢恩,感激涕零道:“叔父说得极是。那帮不肯投靠叔父暗中跟随郑克塽的逆贼,侄儿都已派密探死死盯牢,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得知,保险出不了岔子。”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偷窥冯锡范面色渐和,轻声道:“据琉球站特工传回的密报,林凤将军秘密前往琉球购粮进展顺利,如今已购得三十多万石粮食,明早粮船就可从琉球启航返台,若是顺利午时即可抵达东宁港。”

“到时满载粮食的粮船停靠在东宁港码头,缺粮流言自息人心立时归顺叔父。叔父倚仗海峡天险自立为台湾王,以台湾为根基内平土蕃外抗鞑子,日后兵精粮为客户必能与洪武皇爷一样率军北伐,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基业,侄儿先行恭贺叔父有朝一日登基称帝名垂万古。”

嘴里说话扑通一声跪倒拜将下去,冯锡范听得眉飞色舞,俯颓亲手扶起冯德贵,点头微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等到大批粮食运进东宁府,老夫立即发放粮食赈济灾民,增加饷银平抑粮价,一旦人心归顺立图大事,厉兵秣马严阵以待,等待时机成熟调动大军跟洪武皇爷一样誓师北伐,若能驱除鞑虏平定天下,说不得封你为新朝内阁首辅,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想象自己与明太祖朱元璋一样驱除鞑虏光复华夏,万众敬仰流芳百世,冯锡范心潮澎湃浑身火热,如同喝足醇酒面色潮红,抓着栏杆的双手不由又紧了几分。

寒夜凉风袭袭吹来,饶是冯锡范内功精湛也有些禁受不住,伸手拉扯明黄蟒龙锦袍紧紧裹在身上,昂首挺胸睥睨天下,仿佛已经登基称帝志得意满。

冯德贵瞧着冯锡范狂热模样肚里暗笑,满清鞑子兵强马壮做稳江山,以明郑军力欲图自保已极为难,哪有余力跟明太祖朱元璋一样北伐中原光复河山,冯锡范痴人做梦无非是一枕黄粱,不过他嘴里还是连声称是,大拍马屁把冯锡范捧得眉开眼笑飘飘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