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宫里宫外一片风声鹤唳。
皇帝心情不好，大臣们早朝上战战兢兢，所有敢给太子求情者，轻则被怒斥，重则被杖打，帝王怒火之盛依旧让人心惊。
满朝官员已然意识到太子所犯知错必定不小，此番废太子之后，朝中风向或许将迎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宫嫔妃反应亦是不一，皇后母子失势绝望自是不必说，最高兴之人莫过于顾贵妃。
事不关己也大有人在。
但鉴于皇上眼下心情极为糟糕，各嫔妃一时之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朝贵妃靠拢，只暗搓搓地静观其变。
四月初一，一顶红色轿子从姜家抬出，在宫中两位嬷嬷引领下径自入了宫，依礼拜见皇后之后，姜静月再一次入住东宫。
太子重伤在身，皇上责令养好伤之后再搬出去。
所以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姜静月的职责依然是住在东宫照顾重伤的慕修寒……区别只在于上一次住在这里时，慕修寒还是太子，而这一次则成了闲王。
熟悉的场景，何等的讽刺。
“姜家孙女进宫了？”九华宫里，昭成帝冷冷开口，“皇后有什么反应？”
肖长海躬身回话：“进宫了，皇后没什么反应。”
昭成帝嗯了一声，平静地看着眼前成堆的奏折，心里却在想，废太子之后，其他皇子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想争一争那个位置。
这对于穆国眼下的局势来说，显然不是好事。
金国和北疆对穆国的战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他们若知道穆国太子被废，定会想到接下来穆国将陷入争储之乱。
倘若他们趁虚而入，离间穆国朝堂，穆国局势只会难上加难。
“肖长海。”昭成帝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不辨喜怒，“太子已经被废，接下来必须尽快另立太子，你认为谁有资格坐储君之位？”
肖长海脸色发白，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老奴该死！万万不敢妄议储君之事！”
昭成帝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径自说道：“老四合适吗？”
肖长海冷汗横流：“皇上，奴才——”
“朕觉得他不合适。”昭成帝手指叩着龙椅扶手，语气骤然冰冷，“看起来不争不抢，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
他有六个儿子。
原本太子和慕修羽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两个人选。
眼下他却不得不认真思索，这两人除了出身不错，母族背景强大，还有什么其他的优势？
“皇，皇上……”肖长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没料到皇上今日居然问起储君之事。
这是真的下决心要废储，且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昭成帝没去理会肖长海心里的想法，单手扶额，沉默地思忖着。
老大一心诗酒书画，像个文弱书生似的，既没有野心抱负，对江山和黎民百姓也没有丝毫责任感。
五皇子身体弱，隔三差五请太医，常年以汤药为伴，无法担负社稷重任。
九皇子出身低微，向往战场，是个领兵的最佳人选。
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废储，并且不考虑四皇子，那么储君之位最终应该由谁接替？
昭成帝想来想去，最后竟想到了景王。
那一瞬间，他觉得景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
“肖长海。”昭成帝偏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贴身太监，“你觉得九王爷和护国公府，谁会对皇权构成更大的威胁？”
肖长海一惊，伏地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皇上，奴才……奴才……”
“但说无妨。”
肖长海战战兢兢说道：“护国公府世代忠良，驻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应该……应该不会有不臣之心。”
“嗯。”昭成帝不置可否，“九王爷呢？”
“九王爷掌兵数年，用兵用神，是穆国战神。”肖长海语带惶恐，“奴才以为九王爷更不可能有不臣之心。”
“为什么？”
“说……说不上来。”肖长海声音低了一些，“就是直觉。”
直觉？
昭成帝不语，想到慕苍那个生人勿近的性情，深以为肖长海的直觉应该是对的。
慕苍手握重兵，若真有不臣之心，就该放低身段笼络大臣，跟大臣们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进可攻，退可守。
而不是对任何人不假辞色。
甚至连丞相府当年主动提出结亲，都予以毫不犹豫的拒绝。
慕苍只是脾气孤傲了一些，但从没有不该有的心思。
他该相信他。
然而……
昭成帝闭了闭眼，连亲生儿子都在想着如何对付他，一个弟弟……当真能一直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