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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村落棋布,炊烟柳摇,寄身焉耆话

第七十章:村落棋布,炊烟柳摇,寄身焉耆话桑麻

副题:葡萄美洒消愁忧

猎获了雪豹,猎户兴奋得几乎一宿未睡,早早起来去山后割草喂了马,砍了柴贮存洞中,把干了汁水的熟肉包好装上马,小心地收拾好豹皮、羊皮包袱裹着斜挎于肩,引着张骞、甘父二人翻过冰雪达坂。en8.下山,还未到山底,早有守在这里的塞族乡亲迎上接着,俱欢喜不尽;就中有人骑马风似地先回村报喜。众人往南走过丘陵山岗,往西穿出砾石戈壁,行不多久,看见有绿树萦回环绕的,便是曲惠村。村民们早已候在村口,锣鼓声声,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把张骞、甘父、猎户三人直拥去村堂。堂前敞地已摆满了桌凳,男女老少欢天喜地杀猪宰羊庆贺。村长虔诚地把张骞、甘父迎入堂中,殷勤地敬茶献水。甘父不料随手获得的一张雪豹皮能有如此隆盛的礼遇。少时筵齐,村长复殷勤邀约张、甘二人进场。场中央木柱上赫然挂着那张雪豹皮!席上男男女女先是鸦雀无声,继而辟里啪啦一阵响。甘父注意看时,是村民们两掌相向使劲地拍着:中原人遇有喜事或表达感恩意都是叩头或口呼“万岁”,西域人则是拍手;便也跟着拍起手来。低头又见碗中液体紫红润糯呈琥珀色,偷眼瞥了眼义父,看来他也是见所未见正犹疑呢。“这是我们塞人用葡萄自行酿制的,两位大人不妨尝尝。”村长劝着端起碗咕嗵饮干,抹了把嘴强调说,“好喝!”甘父抿了抿,果不其然,入口甜丝丝的,绵软柔滑,不似中原白酒燥涩辣烈难咽。张骞咂巴下嘴,也像村长那样端起碗一饮而尽。村长为张大人的豪爽而开怀大笑。

“你们属于姑师国?”张骞举碗让司酒斟满,掉头问。『雅*文*言*情*首*发』“属焉耆。姑师已经过啦。”四十来岁的村长扶了扶头上帽子说。张骞这才注意到村长和村民装扮不同的是戴着顶帽子:皮制尖圆顶,帽沿翻卷,中间镶了颗硕大碧玉,在正午阳光辉映下熠熠闪耀。“大人过天山怎么去爬冰雪达坂,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达坂偏东绕过去是姑师前王庭,偏西绕过来就是我们这儿了。”

肖方阴险歹毒。张骞肚里嘀咕着。旁边的猎户凑过头说:“姑师热得贼死。”抬头看了看天,“这时候年轻的男女都赤条条地下进了河里,岁数大点的都躲去了山洞。”看张骞瞪大了眼睛,村长大摇其手补充说:“男女都在河里嬉耍,民风不淳。”“你们这儿倒不热啊。”张骞感到有些头晕,使劲眨了眨眼。“我们这里绿洲成片,村连村,户比户。直往西两百里才到焉耆国都,再走四百里才有沙漠,再走上个百十来里就进姑墨国界了,也是绿洲连片。”村长喝了几大碗酒,话便多了起来,“我们塞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种地养牛放羊,自耕自收,自得其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匈人来啦,在我父辈时他们就来了,说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们所有,都是他们的,要给他们上税。”叹了口气,闷头灌了一大白,“没办法,国弱被人欺。这不,前些日子大匈新派了个僮仆都尉来,他要打点上层,硬逼着我们上贡,完成了可以免半年的税,否则的话,加税不说,还要额外地让我们出钱、出物、出女人供他们享乐。”张骞体热脸涨,眼里单有村长帽沿上的那颗碧玉在闪光,头重得抬不起来,昏昏欲睡,村长的话听得似清非清,找甘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席,终于忍不住,双臂往桌上一搭,脑袋一贴,便眯瞪过去了。

张骞口渴醒来,急唤:“甘儿!”外面的月光把屋内晃得晶亮。“哎,大人。”甘父在对面床上应声爬起。“给我倒碗水。”张骞接水喝完,不无嗔怪,“甘儿跑哪儿去了,为父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睡到这会儿才醒。”“大人是太累啦。”甘父也给自己倒了碗水,“喝多就喝多吧,大人不喝多,村长还不高兴呢。我是不敢喝才溜了的。”喝完水坐回床上,甘父又说,“大人,我在想,是不是要去拜会下这个刚来的僮仆都尉。他来自单于庭,我们该认识,而且我们失了水粮住帐等物资,往后的路还远着呢。”张骞沉吟着:甘儿所言的确是个现实问题。甘父似乎看出了义父的犹豫,说:“我有办法让僮仆都尉不但不滞留,还会心甘情愿地护送我们。”“曲惠村风正气清,黎民善良厚朴,就是徭役太多赋税太多,民生太过艰难。为父在村里静候甘儿讯息。”张骞经过慎重思考同意了甘父主张。

头声鸡啼,甘父照例起床去堂外舒活筋骨,闪跃展挪,习练拳脚。他们昨晚被安置在村堂里。朝阳初现,下了工的村民扛着锄头、镢头三三两两从门前走过。村长在门口露出了他温和的脸。“大人休息得可好?张大人酒可醒些了?”村长静静地看甘父收手练完才问。“好,都好。”甘父礼貌地把村长往堂里让。“都是小民不好,没有照顾好大人。”村长进屋施礼,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忧愁。张骞连忙站起让座,“葡萄酒味甘性柔,后劲可是不小,但利于睡眠。我已经好久没有睡上这么安稳的觉了。”村长嘿嘿笑了两声,“小民来请两位大人家去早饭。”这样说着,在座位上并不动身,拧眉叹了声。张骞和甘父对望了眼试探着问:“村长为何叹息,可又有什么烦心事?”“唉,大人,小民昨天派人连夜给僮仆都尉送去了雪豹皮,他见豹皮来得轻松,又追加了两张,我们哪能整得到?这可如何是好?”村长苦着脸说。“大人,看来都尉府是非去不可了。”甘父带着请示的口吻说。“甘儿速去速回,为父等着你。”张骞拈须微微点头。“五行勇肯出援手,小民代表全村老少感激不尽!”村长谦卑离座深深鞠躬。

往国都焉耆还有段路程,甘父不敢耽搁,草草食过早饭,跨马即走。日偏西,恰在都门落钥前赶进城中。“带我去见都尉。”甘父手持“扶扈用享”金牌,喝令逻卒说。至都尉府,甘父不待门卒通报,气宇轩昂直闯去正堂。僮仆都尉奉单于令捕拿张骞等人,正摸不着他们的形影,听闻堂邑甘父亲自来访,吃惊之余忙不迭地更衣往见。而甘父见到新来焉耆国的僮仆都尉也是大吃一惊:图鲁!一个驿站小吏竟能谋得高官,其钻营干进手段自不必说。

“小的拜见武鳌。”正思量间,新任僮仆都尉图鲁点头哈腰地趋近行礼。“都尉免礼。”甘父冷冷地摆摆手,“我和张骞大人奉左王令巡边,顺道游历邻邦,单于庭宵小奸佞,肆意诬蔑,蒙蔽大单于,妄称我们叛逃。我和大人一路走来,一路说得很清楚,都尉怎么还在张贴海捕文书,还在犯同样错误?”看图鲁将信将疑,不待他言声,接着吩咐说,“烦请都尉速派人往报大单于,随便禀知我大舅子左王,我们过个一年半载就回啦,请他无忧!”图鲁小眼睛滴溜溜转着:要说这堂邑甘父和左王是打不散的亲戚,谁都知道太子懦弱,大单于一旦宴驾,继任者非左王莫属,眼前这个新贵实是得罪不起!便把他的腰躬到了九十度:“小的也是奉令行事,武鳌勿罪。小的亲赴单于庭报命!”“劳乏都尉。堂邑还有个不情之请。”甘父满意地点点头,口气温和了许多,“还请都尉打点装备,护送张大人过境。”“这是自然。”都尉图鲁觉着大匈五行勇能如此看重,激动得眼里噙满了泪,“张大人现在何处,小的即刻备驾往迎。”“歇在曲惠村。今天晚了,明早吧。”甘父脸上显出了笑容,“曲惠村的税征就免了吧。”“是,是,小的唯武鳌钧命是听。”图鲁屁颠屁颠地跑去门外传唤,“备食,给武鳌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