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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禁地

森林中燃烧着一堆熊熊的篝火,照亮了周围坐着的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鲁特,他穿着凯甲,盘腿而坐,剑和弓分别摆在身体两侧。他显得很谨慎,弓弦旁还放着一支箭,一旦有情况可以速度更快地搭弓放箭。他的两个同伴看上去就散漫多了,全都卸下了笨重的甲胄,半躺半卧在行囊上,每人手里都端着个铁皮杯子,瞧他们品茗的样子,喝得多半是酒。旁边一棵树下倒着一只野猪的尸体,两条后腿已被割走,变成肉串竖在火旁。靠近时,空气中混合着血腥气和烤肉的香味。

“对不起,打扰一下。”穆阿奇远远地喊了一声。

鲁特一跃而起,抄起弓箭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拉满弓弦;另外两人回头张望,似乎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谁在哪里?出来!”鲁特喝道。

“鲁特学长,别放箭,是我。”

穆阿奇走到火光中,身上依旧穿着学生服。鲁特放低弓箭,疑惑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你们一样,我也是来试练的。各位学长好。”

那两个高年级生呵呵直笑,一个道:“鲁特,看把你紧张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信。”

另一个怪叫道:“小心,魔兽来了。”两人放声大笑,毫不在意鲁特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穆阿奇道:“学长们好,我叫穆阿奇,是去年入学的新生。”

鲁特气不打一处来地道:“你少跟这套近乎,我们不欢迎你,你走吧!”

那个相貌英俊的学长道:“鲁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都是校友,你怎么一点儿人情都不讲?这么个鬼地方,你让他去哪?”他说着就冲穆阿奇招了招手,“过来,同学,即使来了,就跟我们搭个伙。”

“谢谢学长。”穆阿奇也不搭理鲁特,就走过去,在那位学长旁边坐下。

学长又道:“咱们认识一下,我叫何安州,他叫吕克,我俩和鲁特是一届的。”

“那你们也认识向华吧?他是我们区队长。”

“向华是谁?”

“他不是……”

看到穆阿奇一付不解地样子,何安州哈哈大笑,在他背上拍了一把,道:“开个玩笑,我们当然认识他了,那个小财主。”

吕克笑道:“原来你就是穆阿奇,我们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学长说笑了,我那有什么大名?”

何安州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全院都知道新生之中有个穆阿奇,实力非同小可。我看再过两年,就能把鲁特比下去。鲁特,你别不服,你当新生那会儿敢到大修山来试练吗?光是这份胆色就先把你比下去了。”

鲁特撇了撇嘴,居然没有反唇相激,看来这位谈笑风声的何安州学长绝非泛泛之辈。

原来,何安州出身贵族之家,他的父亲是伯爵,现任禁军副司令长官,在学院里比他出身优越的人还真不多,就是院长见了他也叫上一声“何公子”;那个吕克的父亲是一位子爵,也在朝中做官,不过他们都不是家中长子,所以只能在斗士学院就读。

其实飞龙城里还有一所斗士学院,叫作高级斗士学院,但是只对皇室成员以及拥有爵位继承仅的适龄男子开放。那座学院规模不大,但规格很高,许多著名的斗士都是那里的兼职老师。可惜的是光有好老师是远远不够的,学生不努力,老师再好也白搭。所以高级斗士学院反而没有斗士学院名气大,历史上也没有出过多少像样的人才。

类似何安州这种背景深厚的学生,毕业后很容易进入仕途,将来加官晋爵自立门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和他们一比,鲁特就寒酸了,他的爷爷是男爵,但他的父亲没有爵位,虽然也在地方上做了个小官,但已无前途可言。鲁特训练刻苦,力争上游,因为他明白他只能靠自己。

在这种意义上,鲁特和穆阿奇同属一类,但不同的是他一心想要追求的是功名和利禄,并甘愿为此不择手段。势利只是其中之一,所以任凭何安州怎样挖苦,他都只有听得份,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还要求到人家头上。

肉香愈浓,差不多已经熟透了,大家各自取食,一边谈天说地。何安州以前就跟父亲来过大修山,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也从大人们口中听到过许多关于魔兽的事,这时便口若悬河地讲说起来。

“魔兽就好比人类之中的斗士,远比寻常野兽强悍得多,而且皮糙肉厚,刀剑难伤。据说很久以前,魔兽分布广泛,到处都是,不过到底不是人类的对手,几百年下来也被杀得差不多了,如今帝国境内可能也剩下大修山还有一些。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搁在当年那就是九死一生之地,能走到这里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亮剑盆、生死碑,不是好汉早回头。”

生死碑?原来那座石碑叫作生死碑。穆阿奇经过时只看到“死”字一面,其实另一面还有个“生”字,在那个魔兽横行的年代,或许只有活着出去的人才能看懂它所包含的意义。

“后来,魔兽越来越少,当时的皇帝就反过来开始关心魔兽的命运了,于是就将大修山划为皇家禁地,还修了一座关防,禁止人们进山狩猎。”

穆阿奇恍然大悟,“原来那座关防是用来保护魔兽的。”

“是啊!皇帝担心魔兽绝种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还定了好多规矩,反正就是不让人进山,尤其是那些斗气高手,他们杀起魔兽来还不跟宰鸡似的?反倒是我们这些学生可以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皇帝知道我们杀不死魔兽,只会被魔兽吃掉。”

这个见解在漆黑的夜晚多少有点吓人,鲁特东张西望,吕克的脸色也有点变了。何安州开心地笑了起来,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恐惧效果。

“放心吧!”他笑道:“这里没有魔兽,要不然我能跑到这来喝酒吃肉吗?”

“魔兽也是长腿的,它们就不会跑到这里来觅食吗?”

“不会,魔兽都有各自的地盘,通常不会越境。这里离魔兽的地盘还远着呢!我以前来过,心里有数。”

“你们这次来,是不是想找魔兽?”

何安州吐了吐舌头,笑道:“别逗了,我还年轻,我还没娶媳妇呢!”

三位学长都笑了起来,吕克道:“我们不是来找魔兽的,我们想上刻字峰。”

他们笑得更厉害了,穆阿奇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茫然。

何安州止住笑,道:“他可能都不知道刻字峰。知道吗?”

在何安州的注视下,穆阿奇摇摇头,“不知道。”

鲁特插嘴道:“要我说,刻字峰多半是世人杜撰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吕克道:“那可未必,你没听过那首诗吗?‘刻字峰上留名壁,英雄好汉过往题;若将我名存高远,胜过青史有彪炳。’”

“诗我听过,我还听说刻字峰为天下第一高峰,位于大修山中心地带,周围魔兽成群,除非是绝顶高手,其他人压根儿都到不了跟前。可惜传说中的那些曾经登顶留名的绝顶高手都是死了好几百年的,现在活着的人有谁去过那里,见过那峰?既然没有,只怕也很难叫人信服。”

何安州道:“你还别说,我倒是听说今世之中就有一个人去过那里,而且还登上了刻字峰。”

“那你说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人尽皆知,还用我说吗?”

“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人喜欢拿他说事,谁还能去向他求证不成?我不信。”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信。”

吕克道:“我也信。”

穆阿奇好奇地问:“你们说的是谁啊?”

吕克道:“亏你还是斗士学院的,怎么连斗气第一高手都不知道?”

“斗气第一高手,不会是罗教务长吧?”

穆阿奇这句话惹得三人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很棒的笑话。

何安州忍住笑,道:“老罗是高手没错,至少在咱们学院无人能及,不过要说全国第一,天下第一,那他还差得远呢!”

“那是谁?”穆阿奇越发好奇了。

“那你可记清楚了,以后再别乱说话了。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顶级黄金斗士、当今皇二子雷默殿下。”

“皇二子?”

“是啊!他老爷子是当今皇帝;他兄长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他自己又是武学泰斗,黄金斗士,放眼天下,还有谁能望其项背?他叫雷黙,世人只知其名,难见其人,你要是能见他一面,这辈子都值了。”

穆阿奇笑道:“你们都见不着他,更别说我了。”

“那倒是。”何安州笑了笑,又道:“其实我们是陪鲁特来的,这小子想发点儿小财,非把我们也扯来。”

吕克道:“我是作陪的,你才是正主,鲁特还指着你帮他通关呢!”

何安州道:“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有我在,你们随便整,我保证没人敢拦。穆阿奇,你也可以哦。”

“可以什么?”

“你想不想发财?”

穆阿奇笑道:“当然想了。”

何安州摊开双手,道:“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大修山就是一座黄金宝库。”

鲁特不满地道:“安州,你干嘛跟他说?”

“说说又咋地?他还能抢你的不成?”何安州转向穆阿奇,接着道:“我就当你入伙了,规矩先给你讲清楚。和他俩一样,五叶参归我,其它的谁找到归谁,大家都出力了就平分。”

“那要是七叶参呢?”吕克道。

“七叶参?那就归你。”

大修山灵气充沛,山中生长着许多种药材,最名贵的首推人参。当采之参依叶片数分为三叶、五叶、七叶,甚至还有九叶。

三叶参相对较多,行市上均价五十银一株;五叶参就很少见了,两百银都不一定能买得到;至于七叶参基本上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在人们越来越珍惜自己生命的时代堪比无价之宝,有钱你都没处买去;九叶参?大概和刻字峰一样,只是一个传说。

对于这支少年寻宝队来说,能找到一株三叶参就算没白来,想找七叶参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何安州不在乎钱,想要五叶参只是因为东西难得,不过他也就是碰碰运气,其实心里也没抱希望。

当然山里面不光有药材,还有很多值钱的玩意儿,不过缺少一双识宝的眼睛,美玉也会被当成石头。有些东西倒是人尽皆知:熊掌、鹿茸、貂尾、虎皮,只是要拿命搏,远不如采药来得安全。

穆阿奇加入了这支队伍,一连好几天就跟着他们满山遍野地寻找药材了。你别说,还真让他们找了一株三叶参,是何安州找到的,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后却随手丢给了吕克。“给你了。”乐得吕克眉开眼笑。鲁特采药不行,打猎还成,几天下来也射杀了两头羚羊和一只獾,大概是不想空手而归,就把皮子都完整地剥下来,塞进了背囊。引得何安州和吕克一阵窃笑。

三位学长之中,鲁特武功最高;何安州次之;吕克最差。吕克不但武功较差,而且胆子小。大家这几天一直在往深山里走,希望能找到更多更好的货。吕克却打起了退堂鼓,有一次甚至还因为进退问题险些和鲁特吵翻了脸,还好被何安州劝住。鲁特大概是嫌收获太少,虽然已经比何安州和穆阿奇多了,毕竟他们两个始终一无所获,不过他那些皮子全加起来也顶不上吕克的一株参,所以和吕克恰恰相反,他总是遇山则翻、遇林则入,还总想让大家走快点儿。

算起来,他们一行四人已经深入大修山一百多里,再往前去可就离魔兽出没之地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