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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军人

穆阿奇来见罗宾斯时已经换上了新发的黑色军装,这让见惯了青色学生服的罗宾斯颇有几分陌生的感觉。

罗宾斯不喜欢看到穆阿奇这身行头,因为这身行头不但把他们变成了帝**人,而且会在不远的将来使他们成为残酷无情的杀戮者。从一名朝气蓬勃的学员到一个杀人工具,之间的距离仿佛只是换套衣服。他原本低沉的情绪不禁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穆阿奇似乎看透了罗宾斯的心思,解释道:“校服上交了;明天部队要来接我们,大家就都换了这身。”

“我知道。”罗宾斯轻叹一声,“只是军服穿在你身上,我看着不习惯。坐吧!你明天就走了,今天再陪我说说话,有些事情也要交待一下,主要是那笔钱,你想怎么处置?”

“我现在回不了家,那就先放你那儿,等仗打完了,我再回来取。”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罗宾斯欲言又止。

穆阿奇笑了笑,“万一我回不来,那笔钱就分成三份,一份归你;一份给陈来宝;还有一份让来宝送回我家。”

“事儿我替你办,钱我不能要。”罗宾斯道:“还是留给你父母吧!”

“他们老两口用不了那么多,钱多了我还担心会让他们惹祸上身。”

罗宾斯点点头,“我就是怕万一才多问一句。我相信你必能平安归来,到时候我就在家摆桌酒,为你接风洗尘。”

“好。”穆阿奇爽快地道:“罗叔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罗宾斯看到穆阿奇英俊的脸庞上笑容灿烂,不觉动起了感情。这几年,这个年轻人不仅改变了他的生活,甚至也改变了他的性情,乃至让他玩世不恭、几近冰封的心灵生出了几分为人父辈的温情。虽然他知道穆阿奇出身贫寒,素无背景,不过凭着一点机缘才得以走进斗士学院,但在他的身上却仿佛充满了神秘的力量,让人过目难忘,相交恨晚。

如果说相识之初他对穆阿奇的关照只是遵循于故友之托,那么如今他想替穆阿奇做点什么便是发自于真诚,只是他的能力有限,仅不能替穆阿奇争取到青铜级斗士资格,也无法影响到军方的人事安排。

一想到穆阿奇就要走上战场,罗宾斯总觉得心存愧疚……

“还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他问。

“有倒是有。”穆阿奇故作随意地道:“只是说了也白说,你肯定不答应。”

“到底什么事?你说。”

“那我可就说了?”

“说。”

“我就是想知道罗叔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罗宾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问题穆阿奇已经问过好几回了,没想到现在又翻老账。“我这位朋友自称游侠,那他就是游侠;他不肯向你表露身份,那我也不能代劳。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圣旨,就是皇命,你问了也白问。”

穆阿奇笑道:“我都说不说了,是你非要让我说的。”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很敬重他。”罗宾斯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的武功比你高?”

“我和他相比,有如井底之蛙。”

“他是什么级别?白银级?”

罗宾斯脸一板,“你小子还想套我的话?行了,没事就走吧,我这还一堆事呢!”

穆阿奇呵呵一笑,起身告辞。罗宾斯掩住门时,心想:帝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是不肯回来吗?

学院门前,来接人的马车一字排开,分到新一军的毕业生们已经开始登车了。

陈来宝道:“我先上车。柳莺,再见。”

“来宝。”柳莺唤住他,“你答应我,战争一结束就带阿奇来找我。”

“我保证,走了。”

柳莺一时无语,穆阿奇也不知说什么好,“要不,你回去吧!我也该上车了。”

话音未落,柳莺的眼泪便哗得一下流了出来,眼瞅着就成了泪人。

穆阿奇那还走得开?忙拉着她进到院门里,“不是说好不哭吗?怎么就哭了?你这可是扰乱军心哦!”

“对不起,我想忍住来着。”柳莺哽咽着道:“可就是忍不住,呜……”

“我知道,没关系。”穆阿奇轻轻扶住柳莺的肩,柔声道:“好了,快别哭了,好多人看着呢!”

“我不管,我就是想哭。”柳莺说着却止住了哭泣,一边擦脸一边道:“好了,你快走吧!不然我又该哭了。”

“那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穆阿奇捥住柳莺的手,握了握,转身欲行时手上一紧,又被柳莺用力握住。

“阿奇。”柳莺说着掏出一块手帕,塞进穆阿奇的手里。“我等你,一直等,直到你回来。”

穆阿奇攥紧手帕,拼命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时痛心难语。枊莺猛然抱住他,不顾矜持地在他唇上深情一吻,而后飞奔而去,跑进了空荡荡的操场……他收回目光,抹去眼泪,转身走出院门,快步登上了即将出发的马车。

车队开动之际,站在送别队伍中的罗宾斯忽然振臂高呼,“必胜!”

众人齐呼:“必胜!必胜……”

车上车下群情振奋,似乎只有穆阿奇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柳莺甜蜜的亲吻中……

飞龙常备军制:军辖三团、团辖三营、营辖三队,队下又辖中队、小队。新一军依照常备军制建立,由安嘉伯爵秋国会出任将军,来自罗蒙家族的罗荣勋爵任副将,他们已接到命令,不日增援前线。

穆阿奇和陈来宝所在的二团三营三队,团长为都尉司徒诚;营长为校尉李远;队长为佐尉史万程,史万程二十五岁,曾在达郡斗士营当过队长,中级斗士,得知穆阿奇为高级斗士,更是刮目相看。

史万程道:“我手头上只有一个中队长空缺,就由你来担任,陈来宝为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两人欣然就命。史万程便将他们带到三分队,召集众什、伍长宣布任命,即刻生效。

中队长为佰长职,小队长为什长职。什长以下不入官阶,又分伍长、上兵、中兵、下兵四级,供士兵积功升迁。穆陈二人上任后,中队总数一百人,除去勤务兵、炊事兵,每小队三十人。士兵制服为褐色,人手铁制头盔一顶,皮制胸甲一付,盾牌一面;依兵器不同,分为长矛手和弓箭手;弓箭手每小队十人,另配腰刀一柄;什长亦可配刀。

佰长以上职务配发全套盔甲及双手剑,亦可自备军械及车马,但步兵佰长不得在军中骑乘,只能用于驮运。穆阿奇也想自购马匹,但钱都在罗宾斯处,军中又有许多制约,末了只能作罢。

士兵之中,除了几个什伍长以前服过兵役,大都为新训之兵。穆陈二人上任后每天起早贪黑,操练部队,从无懈怠,有增无减的训练强度让什伍长们都叫苦不迭。这天晚饭又在训练场上吃的,三个小队长便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来到两位长官面前,希望他们能免去晚上的训练。“听说部队很快就要出发了,别的分队早就取消了晚上的训练,咱们也是肉长的,二位大人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陈来宝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却被穆阿奇止住,对他们道:“我看这样吧!你们先去吃饭,吃完后集合部队,我会亲自问问兄弟们的意见。”

三人退下后,陈来宝愤愤地道:“你听听他们那话,还肉长的,难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肉长的?这几个老兵油子欺负咱们初来乍到,动辙阴奉阳违,我早想给他们点儿厉害,你怎么还不让我好好训训他们?”

“你就算训他们一顿,回过头还是一样。”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真要取消训练?那这个中队不就成了他们做主吗?”

“有你我在,还轮不到他们做主。我也不会取消训练,但是必须让大家都明白我们为什么训练?”

“为什么?”陈来宝好像真不明白。

穆阿奇哭笑不得,“为了保住你吃饭的家伙。”

部队列队完毕后,穆阿奇走在队列前,问道:“你们是不是很累?”

“是,是。”士兵们参差不齐地答道。

“你们是不是都想回去休息,不想加班训练?”

“是。”声音齐整了许多,也哄亮的许多。

穆阿奇微微一笑,又道:“你们可能都听说了,部队很快就要开赴前线,也就是说很快就要参加战斗了,那我再问一句,你们是想活着回来,还是想死在异国他乡?”

站在排首的什长赵勇接口道:“当然是活着回来了。”不过剩下的人大都支吾不答。

穆阿奇指着赵勇道:“赵什长,你出列。”

“是。”赵勇按刀出列。

穆阿奇道:“把你的刀拔出来,跟我过两招。”

“这……”赵勇面有难色,可是看见穆阿奇已亮出短剑,也只得抽出刀来。

两人面对面做好交战准备后,穆阿奇喝了声接招,一剑刺出。赵勇刀未举起,已被剑尖刺到了咽喉前。

赵勇苦笑道:“大人斗士出身,武功自然远高于我。”

穆阿奇垂剑道:“你入列。”又唤另一名士兵,“何大忠,出列。”

何大忠是一名新兵,入伍前在家种田,从未练过武功,现为长矛手,平时训练刻苦认真,进步很快。穆阿奇同样令他持矛与自己过招。

在众人的注视下,穆阿奇照例一剑刺出,何大忠挥矛拦击。穆阿奇急转身,抢入矛里,挥剑横击何大忠头部。矛长剑短,近身临战,何大忠优势全无。眼看穆阿奇剑快,人皆惊呼,却不料何大忠情急智生,扑地侧滚,顺势回矛斜撩。穆阿奇忙往后退,险些被矛头划中。何大忠迅速起身,挺矛在前,严阵以待。

穆阿奇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你入列。”

“是。”何大忠竖起长矛,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跑回队列。

穆阿奇举剑道:“你们都看到了,如果我是黑山人,这口剑就会要了赵什长的命,可要杀何大忠就没那么容易。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有谁能够经得往刀剑砍杀?你们今天怕苦怕累,就不怕明天流血流泪吗?或许你们不能决定战争的胜负,但是你们可以通过训练为自己争取到一份生存的机会。别忘了,黑山人也在训练,我但愿他们怕苦怕累,敷衍了事,好让你们能够轻易地杀死他们。现在我决定,从今以后,凡加班训练,全凭自愿。解散后,愿意训练的留下,想回去休息的自行离开。听口令,解散。”

口令下达后,队列纹丝不动,并无一人离去。穆阿奇略等片刻,再次下令,“各小队带开训练。”

部队重新投入训练后,士兵们神情严谨,动作有力,喊杀声也比以后更加响亮。陈来宝向穆阿奇竖起了大拇指,“阿奇,还是你有一套,我服了。”

穆阿奇道:“别光顾着服我,把你的脑子也开动开动。部队即将开拔,我们的训练如何进行?”

“抓紧呗!”

“我在想,行军途中如何训练?”

“你真想把他们累死?”

“那也比被敌人杀死的好。”

部队凌晨四时起床,五时集合。三声炮响过后,骑兵、步兵、辎重兵次第上路。大军自左大营出发,六时许绕经飞龙城西稍门。路口处旗海枪林,居中金色大靡之下,帝国皇帝雷鹏亲自前来送行。将士们山呼万岁,转向西途,由此踏上了漫漫征程。

穆阿奇和陈来宝并肩走在分队前列,遥见皇家仪仗威严雄壮,也不禁心潮澎湃,激情高呼。

转过弯后,陈来宝焦急地问:“皇帝什么样?你看清了吗?”

“太远了,看不清,你呢?”

“都被眼泪蒙住了,看啥都模模糊糊的。”

穆阿奇哈哈大笑,“没关系,等咱们凯旋归来,说不定皇帝陛下还会接见你呢!”

“那得立多大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