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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名声

“说的轻巧。”熊勇起身,指着穆阿奇道:“你们飞龙人生性贪婪,谁知道哪天又会跑来侵略我们。”

穆阿奇道:“熊团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们飞龙人何至千万,难道个个都是贪婪之徒?说到战争,原本都是当权者为之,飞龙百姓亦是深恶痛绝。我看这笔帐恐怕还算不到我们头上。”

掌柜道:“熊团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穆团长是我请来的客人,怎可如此慢待?”

熊勇阴笑道:“熊某军旅出身,说话不中听,穆团长别在意。”

穆阿奇道:“没关系,我们也是当过兵的。”

“那就更要结交结交了。”

熊勇说着,走到穆阿奇面前,伸出一只骨节粗壮的大手。穆阿奇也把手伸出来,两人握在一起,看似友好,却在暗中较上了劲。熊勇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并未将比自己矮半头的穆阿奇放在眼里,原指望给他点苦头吃,却没想到对方的手硬如铁石,任凭自己如何用力也抓捏不动。

穆阿奇依旧谈笑风声,“战争期间,我去过夏城,在那里驻防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想起来不免有愧,其实我们也不想打仗,更愿意以客商的身份来到贵国。”

熊勇的脸涨得通红,只得松开手,故作平静地道:“不知穆阿奇在军中任过何职?”

“曾任佐尉。”

“失敬,失敬。”

“那都是老黄历了,我早已离开军队,如今和大家一样都是一名普通佣兵。”

“你有多少人马?”

“我们是小团,仅止十人。”

“人是少了点儿,不过穆阿奇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熊团长过讲了。”

熊勇退下,掌柜又为客人们引见其他各团佣兵,彼此见过礼后,穆阿奇等人告辞离去。掌柜亲自送三人出门,回到店里,有熟客询问那些是什么人?掌柜便将穆阿奇的来头说出。众人只作笑谈,却有一人眉头暗皱,忽然起身向外走。

伙计忙追上去道:“夏老板,马上就到你了,怎么就走?”

“我临时有点事,改日再来。”

这个姓夏的老板脚步匆匆,走到街口,东张西望,不知在找寻什么。他正有些气馁时,不期望见两男一人从一家店铺里走出,随即侧过身去,待他们前行,远远地尾随在后。穆阿奇三人进入客栈后,夏老板记下店名,转身走开。

昨天去过本地的佣兵行,人家虽然热情,但绝口不提生意上的事,显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无意替飞龙佣兵揽活儿。穆阿奇等人早有预料,故而原定计划不变,只待择期归返。这日,众人并无游玩之兴,早饭后仍回客房休息。柳莺功力尚浅,仍须经常修炼,进门后便去里屋打坐;穆阿奇自在外屋饮茶。未久,伙计来报:楼下有客来访,要见穆阿奇穆团长。

“谁要见我?”

“来的是位夫人,未曾通名。”

穆阿奇不免有些好奇,这便独自出门,随伙计下楼。来到楼下厅堂,果然看见一位美艳少妇坐在桌旁,衣着华丽,气质高贵;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随从。这两人都很面生,以前从未见过。

穆阿奇上前道:“在下穆阿奇,请问哪位找我?”

少妇坐而不起,上下打量穆阿奇,略微点了点头,笑道:“你就是穆阿奇呀!看起来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没请教,您是?”

“我们是姓夏的,在城里做生意。”

“不知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是佣兵,我们有一趟生意想请你帮忙。”

“夫人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我们是飞龙人,近期即将回国。您这一趟是去飞龙吗?”

“不是。”

“既然如此,二位不如前往城中佣兵行另请高明。”

“你这个人倒有意思,送上门的生意还往外推,你怕我付不起佣金吗?”

“夫人误会了,我们在黑山人地生疏,不如本地佣兵行走方便。”

少妇笑道:“倒是我没说清楚。我们这批货准备运往白马、南海、眉岭等国贩卖,正需要一支既有经验,又信得过的佣兵队伍。我可是慕名而来,穆团长就不要推辞了。”

却在这时,柳莺、陈来宝走下楼来。穆阿奇止住话头,将二人引见于夏姓主仆。

少妇略带惊奇地看着柳莺,起身道:“原来穆团长已有家室,夫人年轻貌美,可喜可贺。”

得知来客有意雇请佣兵,柳陈二人倒也欢喜。柳莺笑道:“我们本是四海为家,去那里不一样?难得夫人看得起我们奇字团,你又何必推脱?”

穆阿奇道:“奇字团在飞龙境内也算不上著名,怎么到了黑山反倒能让夫人慕名而来?”

少妇笑道:“其实我是冲着你穆阿奇来的,你的名气可是大得很哟!”

“这又从何说起?”

“实不相瞒,我是夏城甘兰侯爵之女夏敏,穆团长不会忘了那个地方吧?”

三人面面相觑,穆阿奇疑惑地道:“夫人既然知道我的底细,为何还要将生意交给我做?”

夏敏道:“你们昨天去了佣兵行,老夏当时也在,无意中听到了你的名字。他回来跟我一说,我也是又惊又怒,万没想到当年侵占我家领地的敌人竟然来到了花模。我当时第一念头就是把你们全抓起来,以报当年血海之仇,可转念一想,当年两国交战,你们身为飞龙军人,所作所为亦在情理之中,我找你报战争之仇未免有些可笑。尚且,我也久闻穆阿奇之大名,知道你是条好汉,不但武功超群,而且品行端正,实为忠义之士,可信之人,这才轻车简从而来,将生意之事拜托于你。”

“夫人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我等深感钦佩,只是穆阿奇不过区区小卒,何来大名可言?”

“怎么你自己还不知道?当年你勇闯北河大公府,至今还被人挂在嘴边。北河、夏城两地,你的名字可是无人不知。”

“说来惭愧,负罪之人,恐怕留下的也只是恶名。”

夏敏扑哧一笑,道:“那倒也是,不过也有例外,至少有一人却是常念着你的好。”

“还有人念我的好,是谁啊?”

“北河公主叶琳。”

穆阿奇一楞,“谁?”

“你们这些男人呀!算了,不说了,我先走一步,老夏会跟你们谈正事的。”

夏敏说完就头也不回走出了客栈。穆阿奇偷偷瞥了柳莺一眼,发现后者杏眼圆睁,正死盯着自己。

柳莺道:“来宝,你招呼夏老板,我跟阿奇先去谈点儿私事。”

这一日,风和日丽,夏家商队浩浩荡荡地开出了花模城。这支商队由大小近三十台马车组成,行动起来首尾难见,声势浩大不逊于大军辎重。奇字团十人十骑散布于商队之中,相对于如此巨大的阵仗,未免有些势单力薄。不过夏敏还就认准了他们,一方面是看中穆阿奇的才能;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实际需要:商队的大部分车马和伙计都是临时雇用,沿途缺货后便会就地遣散,所以等到后期也就剩不下多少人货,佣兵过多容易尾大不掉,成本上也不可取。商队由夏老板带队,奇字团将跟随他往返全程,去时押运货物,返回时则保护货款。

商队出城后,穆阿奇才打起奇字团旗,原是不想惊动了本地同行,毕竟这样一单大生意落到外人头上,本地佣兵见了多半都会心生忌恨。此时,大路着天,乾坤朗朗,穆阿奇等人策马而行,心情无比舒畅。

陈来宝见柳莺春风满面,笑问:“你不生气了?”

“我干嘛要生气?”

“北河公主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阿奇口风紧,从没提过。”

穆阿奇回头辩解道:“我不是口风紧,原是没往心里去,过后就忘了个干净。”说时狠狠瞪了来宝一眼。

“就是就是,他光掂着你送给他的手帕了,哪会管什么公主?”

柳莺鼻子里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手帕丢了就丢了,我就气不过竟是让北河公主拿去了。现在倒好,睹物思人,都过去一两年了,人家还掂着他,他就能忘?说出去有人信吗?”

陈来宝点头道:“没人信。”

穆阿奇道:“你们不信我,倒信夏夫人信口开河?再说我心里也只有你,哪还容得下别人?来宝,我看你还是去前面开路的好,再别让夏老板挑出什么不是来。”

柳莺扑哧一笑,头转向另一侧。陈来宝笑道:“行,也省得我夹在你们中间两头不落好。”

陈来宝拍马赶上前去,与夏老板并马同行。走出数里地后,前方现出一伙人马,占住路面,立意拦阻。陈来宝打眼望去,见对方阵中打着佣兵旗号,却是曾在黑山佣兵总行里会过面的黑虎团。及到近前,商队缓缓停下,夏老板出首询问,黑虎团团长熊勇跃马而出。

“这是我们佣兵的私事,与其他人无关,叫穆阿奇出来说话。”

陈来宝道:“熊团长,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耽误我们赶路。”

熊勇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陈来宝面色一寒,怒道:“姓熊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当心小爷剑下无情。”

熊勇不屑地道:“你熊爷爷还会怕你不成?”

两人一语不合,各自拔剑,大有相斗之意。却在这时,穆阿奇、柳莺快马赶到,身后奇字团的佣兵们也相继赶来。见夏老板面露不愤,穆阿奇道:“我们已经很小心了,就是不想惹出事非,没想到他们还是察觉到了。”

夏老板道:“你快点把他们打发了,莫要延误行程。”

穆阿奇点点头,示意陈来宝等人按兵不动,独自催马上前,迎向熊勇道:“熊团长别来无徉,为何在此拦路?”

“你装什么糊涂?你们这些飞龙人凭什么在我们的地盘上抢生意?而且是背着佣兵行拉私活,你是不懂规矩呢?还是根本没把我们黑山佣兵放在眼里?”

“熊团长言重了,我对各位一向心怀敬意,要不然也不能亲自前往拜访;说到行规,我们是飞龙人,行事自然无须通过黑山佣兵总行;我们在境外营生,照例不受本国佣兵公会约束,又怎么能说我们不收规矩呢?要说抢生意,恐怕也是各位误会我们了,这单生意是东家找上我们,而非我们擅自开张揽客,实则也是因为彼此多少有些旧交。我们帮朋友出力,于公于私都在情理之中,又有何不妥?”

“我不跟你啰嗦,总之,黑山的生意就得黑山人做,就算东家是冲你而来,你也不能私吞。”

“你想怎样?”

“很简单,有钱大家攒,我不多要,一半即可。我们出二十人,不算委曲你吧?”

穆阿奇不动声色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看东家同意吗?”

夏老板听见,扯着嗓子道:“别问我,我也做不了主。我家主人早有定夺,岂能中途变更?”

穆阿奇道:“不好意思,熊团长还是请回吧!”

熊勇脸色一变,恶狠狠地道:“姓穆的,我好话说尽,你却如此不识抬举。今日要是没个交待,只怕我的兄弟们不答应。”

“直说好了,群殴还是单挑?”

“我们有五十人,你们只有十人,群殴你敢吗?”

“怕是你不敢吧?这要追究起来,我们是护镖,你们就是劫匪。”

“那咱们就一个一个地打,打到最后一人为止。”

“行,就这么着。”

两人拨马归阵,熊勇对手下人道:“咱们人多,拖也拖死他们。”而后遣一人出战。

穆阿奇对夏老板道:“不打不行,否则他们不会罢休,我打算亲自出战,尽快了解此事。”

夏老板道:“劫匪没遇着,倒先遇着佣兵了,这算什么事嘛?”

穆阿奇下马,持青虹剑走出,指来人道:“出手吧!”

来人没想到对方一出来就是团长,恐怕不是对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招抢攻。他刀才举起,穆阿奇抢身而上,已将剑锋抵住其颈。熊勇一惊非小,忙将手下唤回,另外遣人出战。第二个长了心眼,上场后摆出守势,不给对方可乘之机。奈何穆阿奇一剑刺来,快如闪电,防不胜防,而止于心口前。那人仍要挥刀,穆阿奇振剑侧击,正中刀身,咔嘣一声,那刀应声而断。穆阿奇道:“莫非你还想比试拳脚?”那人羞愧而返。

黑虎团上下莫不震惊,熊勇左右环顾,手下纷纷低头避目。熊勇本打算以车轮战消耗对方实力,却不料接连两个好手都不过一个照面即告落败,其他人还在其下,勉强派出也不过徒遭羞辱。想不到穆阿奇如此高强,恐怕就是他亲自出马也免不了一败涂地。正在犹豫之际,一名手下低声道:“咱们人多,何必与他单挑?大家一起上,还怕打不过他?”

穆阿奇听得清楚,朗声道:“千军万马我亦不惧,又何惧你等?”

熊勇正待接茬,抬眼一看,却见穆阿奇身上现出一个光圈,在阳光的照射下银光闪动,有如实质。众人瞠目结舌,熊勇大惊失色,脱口唤道:“白银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