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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大局(一)

义军不缺兵员,不缺粮草,最缺是军官和武器。随着南海国的解放,全国的铁匠工场都在第一时间恢复和兴建起来,藏在深山里的铁矿重新组织开采,矿石一批批送入工场,并在工匠们的手里变成一件件锋利的兵器;军官队伍也随着战俘的加入得到了补充,他们大多是各国正规军人,远比普通百姓出身的义军士兵训练有素,其中不乏什长、伍长以及经验丰富的老兵,几乎一穿上义军的衣甲,即可下到各小队甚至各队管兵带兵。左苍还从战俘中收获了十几名佰长以上级别的军官,亦被用来加强各军营团级指挥力量。关朋、余成率第一军先期返回眉州,似乎是为了盖住第三军的风头,也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招募眉州青壮数千人,于靠近眉岭道口的平原地带公然安营扎寨,操练不休。从南海、张镇以及眉州各地源源不断运来的武器装备、粮草物资正在将他们转变成一支强大的军队。新兵营跟眉城二百余里,但是城里的兽军似乎也能听到他们雄壮的操练声。眉州守将松希尼知道眉城已然是一座孤城,甚至走出城门一步就已是踏进了义军的地盘。当得知义军统帅穆阿奇亲率第二军进入眉州地区后,便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断然放弃眉城,全军撤往南川。他也只能这么做,即使受到军法处置,因为再晚一步,他们就是想撤都撤不出去了。松希尼猜得不错,穆阿奇正是来打眉城的,在取得占领南海的重大胜利后,义军重装新整,兵强马壮,士气如虹,不取眉城,更待何时?可惜松希尼跑了,他们为攻城而专门制造的云梯、冲车、抛石机全都没用上,不过总会用上的。义军占领眉州后,穆阿奇又把目光投向了更加广阔的南川国。

松希尼撤入南川,又亲自前往设在镇国境内的兽军后方大营,向副元帅霍沙拉当面请罪。

霍沙拉年近六旬,为兽族虎部部落长;松希尼为虎部瓦朗部酋长,二人一脉同枝,所以霍沙拉不但没有指责松希尼不战而逃,反而对他主动撤离表示赞许。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自责。既然敌军势大,丢城失地在所难免,倒不如主动撤离,保全我军实力。”他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穆阿奇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在短短一年之间,拉起上万人马,连下南海、眉州两地。”

松希尼尚不知南海已失,吃惊地道:“怎么南海也丢了?那希莫巴……”

“希莫巴?想起来了,就是这家伙,狮部的希莫巴。”霍沙拉轻蔑地道:“我看他根本就是个白痴,他不光丢了南海,还被敌军所俘,最后还是他大哥苏英拿用人类战俘才把他换回。苏英拿也是个蠢才,居然还派人来问我要援兵。那是他们右路军的事,与我有何相干?”

松希尼哑然失笑,忽觉压力骤减,既然南海也丢了,那么眉州之变也就越发情有可缘了。

霍沙拉看在眼里,不满地道:“行了,你就别偷着乐了,你丢了眉州,说出去也不好听。那个穆阿奇和那支义军的情况,你快说来听听。”

“据我多方打探,那个穆阿奇祖籍飞龙,三十来岁,曾就学于飞龙帝国斗士学院,毕业时斗气等级便已是高级;后加入飞龙军队,参加过飞黑战争;战后做了佣兵,足迹遍布天下,以前就曾在眉州、南海以及白马等地活动过。他确实非比寻常,武功高深莫测,据说能使飞剑,手下从无一招之敌;且富谋略、善用兵,有战神之称,在人类之中声望极高。”

“战神?”霍沙拉不屑地道:“他们的战神还真多,莫加王那边遇到一个,你这也遇到一个。”

“还有一个?属下不知。”

“那一个就是飞龙皇帝的胞弟,飞龙帝国亲王,号称人类第一高手的黄金斗士雷默。他现在也是人类联军的最高统帅,是我大军面前最强大的对手。”

松希尼并不全是添油加醋,但也不免有些尴尬,“人类惯于虚张声势,喜欢自抬身份,想来也当不得真。”

“那倒也是,你接着说。”霍沙拉道。

“义军不乏奇人异士,甚至还有一个巫师,他们称之为法师。他们的兵力增长很快,如今既夺南海,又占眉州,只怕就更快了。其编成现有三个军,兵力各不相等,第一军驻眉州,其兵力最强,将近一万人,实非我守军可敌;第三军驻南海;第二军驻于眉岭山中,以张镇为据点,易守难攻,我们当初就是在打张镇时吃的亏。我估计其总兵力至少也有两万人,倘若听之任之,后果难以预料。”

霍沙拉笑了笑,道:“我听出来了,你还在怪我当初不派兵给你。”

“属下不敢。”

“松希尼,不是我不想派兵给你,而是我必须以大局为重。你懂什么是大局吗?”

“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大局就是我们要占领神洲,使之成为我族的地盘,就必须消灭人类高层和他们的军队。开战之今,西部各国都在我军手中,但人类的抵挡却并未停止,这是因为他们的王还在、军队还在、飞龙国还在。而现在所有这些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那就是飞龙城,人类世界的中心。你可以设想一下,只要我军占领了飞龙城,人类便不再有希望、不再有幻想,所有的抵挡也都会化为乌有,他们就会乖乖地做我们的顺民。所以我们目前的大局就全力配合莫加王进攻飞龙城,其它的都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你明白了?”

“明白了。”松希尼点点头,“其实大人上次给我的信里我就看出来了,大人说:‘眉州偏远,不宜劳师以征。’也就是说眉州无关大局,可有可无。属下便是基于此,才敢放弃此地。”

霍沙拉笑道:“我素来知道你脑瓜灵活,是个难得的掌军之才。此次也算是委曲你了,不过机会有的是,我总会全你良将之名。”

“我以为机会就在眼下,只要大人拨给我五千精兵,我便能打回眉州,活捉穆阿奇,全歼人类义军。”

“松希尼,你心里应该有数,我很乐意把兵拨给你,而不是苏英拿之流,但是莫加王专门向我交待过:这两万人务必留作全军总预备队,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可能失败,这关系到我们的后路。”霍沙拉耸了耸肩,“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

“大人,穆阿奇不是个山代王,更不是个土财主,否则他就不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关于这个人,我今天已经听的够多了。”霍沙拉的语气流露出一丝厌烦。

“他不会停下来,我敢保证,他很快就采取新的行动,他的义军会像秋天的蝗虫一样到处乱飞,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现。如果我是他,首选必为南川。南川地广人稀,山多林密,错综复杂,这些人类蝗虫就喜欢在这样的地方活动。一旦他们发现那里守军尚不足两千,势必长驱直入,迫使守军龟缩,发动川民起事,不日可下南川;而此后,其兵锋所至则必为镇国。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我恐怕不出半年,大人的后方大营要面对就将是穆阿奇的十万大军。”

霍沙拉低吟不决,良久而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罢了,我给你五千精兵,许你相机行事,务必确保我侧翼安全。”

松希尼起身道:“属下遵命。”

霍沙接悠悠地道:“我也算卖你个人情。此战若胜,我保你做右庶长。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谢大人。”松希尼慎重地道。

义军兵分两路进入南川,第一军在左,出平谷道主攻南川主城永宁;第二军在右,经阳谷道主攻松县。松县为南川门户之所,占得此地,既可切断永宁守军北逃去路,又可阻截南下兽军对其增援。不料兽军早有防范,兵力之强更是出乎意料,两军均遭到迎头痛击,伤亡惨重,被迫退回谷中。

穆阿奇这才收到探报:南川兽军已获强援,第一军所遇为兽军永宁守将汉隆塔,兵力三千;第二军所遇为原眉州守将松希尼,其兵力更是达到五千之众,其中还包括两百名狼骑兵;二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频频报危。

穆阿奇急招众将商议,言道:“看来兽军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这也是我们一直想要达到的目的,那我们就跟他们面对面的干一场。眼下看来,一军对面之敌,实力较弱,我军仍占优势,应勇于进攻,力求突破;二军遭遇强敌,目前形势危急,进退维谷,则须改变战术,就地转入守御,以待后援。”

遂令左苍前往一军军部,督促关、余进兵,务求突破平谷道,抢占永宁城;张洪、张成坐阵眉州,调理各方;自与柳莺赶赴阳谷道,要亲自会一会松希尼这个老对手;另派快马飞报南海:急调陈来宝率第三军主力驰援南川战事。

穆阿奇、枊莺赶到阳谷道,会合张、孟两将,重新部署设防,与谷道之中扎下三道营垒,诱使兽军来攻。兽军连破两营,这一日便来到第三道营垒前。

义军早于营前排下兵阵,弓箭手射住阵角,旗门开外,穆阿奇跃众而出,背挂青虹,手提巨厥,威风凛凛,叫骂于兽军阵前。“穆阿奇在此,尔等鼠辈,还不下马受降!”

松希尼怒火中烧,环顾左右道:“此人便是义军首领,谁敢出去拿下此人,便是首功一件。”

“我去拿他。”一名百夫长拍马冲上,欺穆阿奇步战,径以奔马迎着撞去。

穆阿奇一动不动,泰然自若,直到奔马近前,这才脚下一滑,移到马身左侧。那百夫长左手持缰,右手提刀,要攻左侧之人只能挥刀俯劈。他挥刀不谓不快,只是穆阿奇远比他更快,其刀未起,巨厥已至,只一剑便将他刺落马下,眼见着不能活了。

又一名百夫长策马而来,恐马上不利,于十步外弃马,五步外起跳,举刀飞身,势如猛虎。穆阿奇大吼一声,身不见动,膀不见抬,只一口青虹剑骤然腾起,快如闪电,迎向来敌。那名百夫长躲避不及,惨叫一声,即被凌空击落,尸身坠地,扑通溅起尘土;青虹一击即回,如臂指使,复还于穆阿奇背鞘之中。

义军阵中呼声雷动,威武高扬;兽军上下无不惊恐失色,视穆阿奇如神兵天降。松希尼失声道:“果然厉害。”言下竟有退兵之意。这却恼了一人,乃兽军之中一员猛将,名唤西蒙,其非贵族,却做到千夫长之职,全凭掌中一柄两百斤重的铁锺勇冠三军。他吼道:“将军何必长敌人威风,灭自家气势。待我前去,一锺砸碎他的脑壳。”

松希尼叮嘱道:“你可小心他的飞剑。”

西蒙翻身下马,一手持锺,一手举盾,大步流星,冲向穆阿奇。他身高臂长,三米之远,比人头还大的锺头已挟风袭来。穆阿奇不敢招架,跳步躲开。那锺头落下,轰得一声,竟在地面上砸出盆口大的一个坑;百步开外,众人脚下亦感震动。穆阿奇面露惊慌,急发飞剑,却被那西蒙用盾牌挡住,叫嚣道:“小小飞剑能耐我何?吃我一锺!”说时,抢身而上,又是一锺砸下。

穆阿奇举剑相迎,铛得一声,竟被震得翻倒在地,长剑几乎脱手。眼见西蒙重锺又落,忙地就地打滚,将将避开这致命一击,随即连滚带爬地逃向本阵。

西蒙哈哈大笑,叫道:“小儿莫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正待追上,却被义军乱箭射来,救得穆阿奇回阵。

一时间,兽军大振,松希尼大喜,高声道:“众将士,敌军已败,你等还不冲杀上去,拿住穆阿奇者,我赏黄金五百两。给我冲!冲……”

随着松希尼挥动的马鞭,兽军个个争先、人人奋勇,有如洪水般蜂拥而上;义军大乱,不战而逃,丢盔弃甲,全线溃败,竟将自家的营盘也踏得纷乱,丢下数里连营,只顾狂奔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