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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圣兽冰狐

一盏茶的功夫,轿子便停了。

“贵客远来,恕上官云未能远迎!”白墙青瓦的院落外滴水檐下,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声音朗朗。

秦水墨打量来人,仍旧是一身褐红色短装,右袖护腕上绣着个“威”字。但这身简单的镖师服穿在来者的身上却分外的妥帖合身,干净利落里透着份天生的潇洒。若是这身衣服穿在尹南殇身上,会不会更加增添几分风流的神采呢?又想到自己此刻竟在琢磨那风流王爷,不禁耳朵又是一红。

“想不到闻名天下的上官少镖头倒是生的如此标致,想来风流债不少,功夫还没撂下吧?”

“水墨姑娘说笑了,威远镖局以武立身,上官云不敢轻怠!”

“那也是,要不然这涵江水道也不会如此风平浪静。”秦水墨将风平浪静咬得极重。

上官云眉头一皱,继而爽朗一笑:“姑娘说的是,二位请内院休息!”

秦水墨见他不接话头,想到先品了美酒佳肴再兴师问罪也不迟,便不再言语随着上官云的指引往内院而去。

秦水墨打量着上官家这天下第一大帮的私宅倒与当地富户无甚差别。只是满院遍植绿竹,显出几分不同于一般武学世家的清雅。然一路走来,绿竹之中花丛之下,似乎都伏有无数高手,在上官云的示意下潜伏不动,整座府邸于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秦水墨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上官云有点讨厌。怎么说呢,这宅子就如尹南殇和上官云一般,表面和内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存于一身,自己大概是在讨厌着那个人吧,所以才会看上官云不顺眼。秦水墨发现刚才所进之门乃是偏门,但一路之上只见房檐下,廊柱旁皆挂满了红灯,灯笼上书着个大大的“寿”字。

“这是——”秦水墨望着红灯。

“昨日乃是家父寿诞之日,这三日仍是宴请宾客之时,所以才在偏门迎接二位,怠慢之处还请担待!”

“少镖头客气了,我们二人也未曾带得寿礼,说起来还是我等失礼了。”

一路绿竹掩映中穿过影壁游廊,进得一个小院。院中一株金桂开的正浓。

进得客房,一派素雅洁净,云母镶银屏风上绘着松石花鸟。

上官云屏退左右,冲水墨和丹青深深施了一礼,道:“前日京城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赎罪!”

“少镖头既知我姓名,必也将我来历查得清楚,那您倒说说看哪里得罪我了呢?”秦水墨笑道。

“噗通!”上官云双膝跪地,向水墨行个大礼,急切说道:“威远镖局灭顶之灾,还望二位出手相助,救我上官家六十二口人命!”

秦水墨与丹青对视一眼,当前情景倒出乎自己意料。“少镖头说笑了,我们姐弟二人不过游山玩水路过商州,连上官家都无法应对的危机,我们两个小孩子有啥办法?”想到那讨厌的人儿轻声软语说着“真是个小孩子呢”的样子,秦水墨拽了丹青向外就走,一边感慨罢了罢了,商州菜和洞香春今日是没口福了。

上官云急切之间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去路。

秦水墨眼睛一亮,心中不由赞一声好靓的功夫,一面扯了扯丹青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出手。

那上官云却又恢复了谦卑有礼的神态,“水墨姑娘留步,若姑娘解我上官家危难,我愿送出鸣香琴为报!”

“鸣香琴?”秦水墨想起水月师伯每次教自己弹奏幻世曲时,总是对着手中那张价值万金的焦尾古琴感慨一声,没了鸣香琴,何谈幻世曲?幻世曲一曲九转,每年跟着水月师伯学一转,这感慨便也听了九次。只是想来那琴毕竟是个死物,犯不着拿丹青和自己的小命去换,便是水月师伯,也不会为了张琴,却把自己这个幻世曲唯一的传人给丢了去。当下,秦水墨再不犹豫携着丹青就要迈出门槛。

“姑娘不会连世上最后半张浮生**图也不想看一眼吗?”上官云无奈说道。

“什么?”淡淡桂花香气中,上官云的脸色却多了几分凝重。

上官云一咬牙:“实不相瞒,此次欲在京城掳走姑娘,完全就是因为这半张浮生**图。”

“少镖头懂得倒是不少!”秦水墨赞一句。

“惭愧!惭愧!”上官云脸上却并无惭愧之色,继续说道:“一月前,威远镖局接镖,酬金一万两黄金,从罗浮国押送一批翡翠到京兆之地。”上官云顿了顿,继续说:“实则此镖乃是暗镖,真正要保的并非价值连城的翡翠,却是一幅卷轴。只是托镖之人不可拒绝,家父深知此镖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威远镖局尽遣帮中好手,做了最详尽的打算。谁知——”上官云眼中明暗闪烁。

“谁知并没有人来劫镖,却还是出了岔子?”秦水墨笑道。

“姑娘冰雪聪明,确实如此!一路尽管有几路山贼,却也识得威远镖局厉害,未敢打扰!哪知行至途中,汾水峡谷那夜暴雨如注,装卷轴的箱子竟然自己起火,那卷轴便也被烧了一半!事关重大,家父与我只得将卷轴打开,却是一副残破的画卷,只得——来求姑娘。”

秦水墨转身,于黄花梨榻上坐下,秀眉一挑,问道:“只怕是天屿山的老头子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上官云咳了一咳,正色道:“确是尊师指点,家父才得知此图乃是久未现世的‘浮生**图’,也是——尊师指点——才知道姑娘人在——”

“好了!”秦水墨一摆手,“老头子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是师父的意思,我便应允了,接风宴在哪里我和师弟都饿了,还有你们要先付利息,鸣香琴先拿来!”

“那是自然,家父今夜便在水榭宴请贵客,姑娘稍候待我取了鸣香琴一同前去。”上官云径自去了。

秦水墨取下丹青头上的斗笠,替他理了理头发,望着丹青水一般的眼神认真地说:“丹青啊,师父这次如此坑我们,一会宴席上一定要捡最贵的吃,我好后悔早上吃了那些个瓜果啊!”

“你知道哪些是最贵的吗?”

“松枝玉露,天香果,玉璧灵芝——”

“唉——傻孩子!那些都是天屿山的灵药。”秦水墨拉过丹青,“听仔细了!熊掌,鹿唇,燕窝,雪莲,鱼翅——一会只要上这几个菜,你就都吃光!你呢,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定要多吃肉!我呢自然也要也要多吃几碗,养养颜才是啊!”

“咳——咳——”门外响起上官云的咳声。

秦水墨:“……”

琉璃灯罩下,一支白烛被上官云轻轻点起,已到了掌灯时分。

紫檀画案上,用玉帘巾单缩丝制成黑色琴囊,被上官云轻轻打开。

“水墨姑娘可还满意?”

“无所谓了,只要值钱就好。”

上官云脸憋的通红,又忍不住地干咳了几声。

一架深碧色的古琴赫然而现。深碧色的琴身,仿若凝渊,泛白的琴弦就如凝渊之上泛起的淡淡水雾,秦水墨轻轻拨动一下琴弦,满庭的桂花香竟霎时不见,仿佛被收入了古琴之中。悠悠水波荡起,仿佛空气中起了涟漪,一圈圈漾开。涟漪之内,披风下的荼芜香伴着那人的温热气息又笼罩周围。鸣香琴竟可幻化出人心中所思的气味,当真神妙无比,秦水墨赶忙收聂心神。

绿竹轩窗上,却有巨大的黑影闪过。

“什么人?”上官云一声怒喝,人已如暗夜中掠起的惊鸟进了院中。

白光一闪,丹青已护在水墨面前。秦水墨玉手轻抚,鸣香琴黯然而止,空气中的水波消失不见。

巨大的黑影,在绿纱窗上蔓延开来,就像骤然绽放的一朵山茶花。

丹青护着水墨步入院中,烛火摇曳之下,除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一切似乎并无改变。只是金桂和碧纱窗上触目的血痕映着“寿”字灯笼上投下的点点红光,说不出的妖异。

上官云已将庭院细细搜查过,手中捧着一缕布条,随着风中摇曳的灯笼,依稀可见上面的半个“威”字。

顷刻之间,四下里跃进几条黑影,“少镖头!”来人在黑暗中冲上官云行礼。

“下去吧!加派人手护院,总镖头那里我去禀报!”

“是!”几人四散而出,远处庭院里响起啾啾的鸟鸣声。

“是邢老四,本月已是第三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突然爆裂开来,除了几片衣物和血迹,再无他物!”上官云的面孔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二位,在下并未在此院中安排暗桩。”上官云苦笑道。

“少镖头,这几人可都是此次出镖的镖师?”秦水墨问道。

“正是!水墨姑娘可有高见?”

秦水墨看了看丹青说道:“是南疆寂天教的蝠蛊。”

“蝠蛊?可是拜月国国师白泽所执掌的寂天教?”上官云若有所悟。

“正是,这几人在行镖途中已被下了蛊,所中蝠蛊之人并无异状,只是身上有淡淡的尸臭味,方才这院中金桂香气浓郁,正是蝠蛊傀儡隐藏的绝佳之处,只不过——”

“只不过凑巧之下鸣香琴将金桂的香气敛去,这蝠蛊控制的傀儡眼看败露,便由体内自爆,而浑身肌骨早已被寄生体内的蝙蝠噬去,蛊虫破身而出,除了脓血便无一物。”上官云顺着秦水墨的话说下去。

“只是——”秦水墨皱眉。

秦水墨暗想寂天教白泽前脚与拜月国国主翻脸,后脚便派人潜入大兴,所谋甚大。

上官云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皱眉不语。

“二位!”上官云急切道:“我威远镖局与寂天教势不两立!此事实在与二位无干,威远镖局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之前得罪姑娘只是急切要找到天屿山岭南画院山水一脉的传人好设法补全那幅图。现如今还请二位速速离去!”

秦水墨望着上官云一派赤诚,于此危急之时自有一番气度。心下倒对上官云生出了几分好感。

秦水墨笑道:“少镖头认为我们此时还走得了吗?这蝠蛊虽是以前种下,但操纵蛊虫之人必在附近。府内今日可有外人?”

上官云双目之中射出冷光:“只有给家父祝寿的四位宾客!那都是家父相交的亲友,怎会——罢了,威远镖局还不至于那等好欺!我亲自送二位离去!”

秦水墨道:“少镖头少算了两位,我和师弟也是外人,未必不是那寂天教的妖人。”

上官云抬头望着水墨,摇头苦笑。

水墨道:“还请少镖头让我们吃顿饭再走。”

上官云叹了口气,道“请二位随在下去后院水榭,家父设了晚宴款待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昨日真是总镖头寿诞?”秦水墨随着上官云走入后院,不经意般随口问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姑娘,威远镖局只是借着家父寿诞之名,请来各方高人助拳罢了,此次失了暗镖,全家六十二口性命不保,唉,其实有什么用呢,这几日府里已有三个下人不明原因暴毙,想来那人的手段——”似意识到自己失言,上官云就此打住。

“无非是失了镖而已,如何便要的阖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那托镖之人原与家父签了生死镖,家父以全家六十二口人的性命担保,唉,谁能想到却是那南疆魔教,总是威远镖局的劫数。一切有劳姑娘了——只是姑娘切不可以天屿山来人的身份出现,谁料到这暗中还有多少寂天教的妖人。”说罢,又深深施了一礼。

秦水墨将人皮面具戴上,回礼道:“少镖头客气了,上官家有少镖头这等人物,单凭能说动天屿山的老头子这份能耐,即便没了水墨,也自有该得的福分。”秦水墨说罢,与丹青一同向水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