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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4

燕晟终于有回京师的心思,这对郑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所以燕晟不顾左臂的伤也要远行,郑卓只是象征性得劝阻一番,燕晟去意已决,他便不再劝了。

万懋没想到燕晟走得如此急,还不等他准备车马送行,燕晟已去了松江府。

汪邈已在松江府等候多时。

汪邈这一行人未走京杭大运河,反而从天津卫登了海船,一路过了威海卫,入黄海而至宁波,停在松江府(上海古称)。

多年未见,汪邈早就不是当年翘首以盼的“小腊鸡”,而是修炼成一位“八风吹不动”的老手。

汪邈拱手道:“多年未见,先生一如往日。”

汪邈初见燕晟还是青涩的小辈,恨不得将燕晟夸到天上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意。如今汪邈却更为内敛含蓄,一句“一如往日”,便是“盛赞如昔”。

燕晟抱着左臂,勉强作揖道:“不敢当,晟早已江河日下,大不如前,好在‘病树前头万木春’,晟见陛下能得子厚这般贤臣,晟为陛下贺,更为子厚贺。”

说话间,燕晟好奇得打量着海船。

燕晟出身潜江,又多在内陆当任,当国之时也在奏本和图册中了解,还真未亲眼瞧见如此庞然大物。

自从成祖年间七下西洋,损耗之巨,令文武百官胆寒,自此历代帝王不再谈出海之事,除了军用海防的海船,那些宝船大多被付之一炬。

汪邈竟可以搭乘海船赴任,当真是皇恩浩荡。

汪邈连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海船是押送东瀛使臣的,邈只是顺路。”

荆襄一带处于大梁腹地,若非接应身处杭城的燕晟,也没有顺路这一说。

说到底,汪邈还是沾了燕晟皇恩浩荡的光。

汪邈随行的属官并不知燕晟是哪位人物,但在汪邈的引荐下一一拜会。

寒暄过后,众人由水路转陆路。

汪邈早已安排好车马,汪邈与燕晟地位悬殊,各独享一辆马车,其他属官三人拼坐一辆,随行的护卫骑马护在两侧,衙役手执礼器,前方开道,后有兵卒垫后,数百人之众,浩浩荡荡地前行。

郑卓亲自为燕晟驾车,照顾着燕晟的伤势。

可郑卓驾车技术再高超,却避免不了颠簸。燕晟在车内一晃一晃,每每颠簸,手臂钻心般痛楚便加一分。

无奈之下,郑卓请汪邈与燕晟聊聊天,消磨长途跋涉的无聊与颠簸。

燕晟寻问东瀛一事,汪邈娓娓道来。

倭寇一直霍乱大梁东南海岸,成祖曾与之定下勘合之约,这合约本质便是以大梁财力换取东南海岸的安宁。

东瀛贸易团差不多每十年就要来大梁以贸易名义搜刮一趟。这次听闻景帝登基,便以庆贺的名义从宁波登陆,一路玩乐至京师。

景帝虽然不耐这些吸血虫,但碍于祖辈合约,也令礼部以礼相待。

可东瀛得寸进尺,要将自己带来的武//士//刀翻倍卖给大梁,如果大梁官府不买,就在民间私售,甚至还威胁,是大梁撕毁勘合之约在先,日后倭寇来犯,不是他们天皇的责任。

东瀛使臣在京师赖着两个月,最终惹怒了景帝,收回所有赏赐,责令锦衣卫将其赶出大梁。

这……这是不是像极了瓦剌旧事?!

但此事并未登报,所以燕晟并不知晓。

燕晟不满道:“陛下此举过于草率,若倭寇来袭,陛下如何应对?”

汪邈宽慰道:“大梁水师荒废已久,陛下有心采取募兵制,补充军户之不足。”

燕晟追问道:“何处招募?军费何处筹备?”

汪邈却避而不谈,与燕晟说起荆襄流民。

大梁南部接连大旱,荆襄流民再次成灾,陛下引以为心腹之患,意图安抚为上。荆襄一带与燕晟故乡所去不远,景帝本打算燕晟身体好转之时,让他亲自出马,必能解荆襄之患,还能解燕晟乡愁。

可惜燕晟假死逃离京师,此事便落在汪邈头上。

燕晟沉默半晌。

他当真没想到,景帝为他考虑那么多那么远,当时他生怕景帝将他困死京师,日日想着逃离京师的法子。与景帝比起来,他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将燕晟的心填满,似乎左臂如火般的折磨都不再难以忍受。

汪邈幽幽说道:“邈此行南阳,陛下特意嘱咐要携先生同去,在户籍改制上处处以先生为尊。”

燕晟猛地一愣,追问道:“户籍改制为何意?”

汪邈答道:“太祖设定民、军、匠三大籍,勒令百姓子承父业,不得违背。民户与匠户尚可,但军户却多为绝户,想方设法脱离军户之人比比皆是。陛下苦军户之苦,准许军户同民户一般走科举晋升之路……”

燕晟大喜道:“陛下当真怜军户之苦?”

汪邈答道:“陛下知变革军户制度乃先生一大夙愿,便令邈请先生辅政,以荆襄流民试法,若荆襄一带安稳,再推行九边。”

燕晟眼圈微红,眼底温热,似乎有些休眠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

他记得一年龙抬头日,陛下携众臣于皇庄亲耕,请求稷神保佑大梁五谷丰登。

大礼过后,已是日暮时分,陛下换了一身常服,请燕晟于景山见驾。

燕晟的生辰正在龙抬头日,燕府上热热闹闹得都是些巴结的人,能有陛下的旨意助他脱身,燕晟自是感激。

景山为京师制高之处,非皇室不敢登临九极而望远。但那一日,陛下请他与之并肩而立,眺望落日余晖下的紫禁城。

从未有诗句能描绘此处的美景。

鳞次栉比的宫阙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金光之下琼楼玉宇,朱阁之上白鹤群集,盘旋飘忽犹如云雾飘渺,让人恍若置身于蓬莱仙境。

流水一般的席面呈上,四十九道御制名菜如凤尾般铺展开来,集齐山川万物之灵秀,烩制三鲜百味之绝美。

如此铺张浪费,燕晟似乎有微词,但陛下扫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好似一个危险的警示,将他嘴边的话都顶了回去,举杯道:“今日先生生辰,务必要尽兴。”

他自然是尽兴的。

于此仙境中举杯畅饮,酒不醉人人自醉,自称臣是酒中仙。

那日陛下极尽温柔小意,将人完完全全地包裹万里柔波之中,仿佛星海流转,醉得人皮酥骨软,纵使前方万丈深渊也不悔。

陛下道:“朕欲备一份大礼赠先生,可凡尘俗物大抵都配不上先生。朕知先生毕生惟愿海波平,朕欲全先生之志,向先生求治国之要。”

燕晟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万千,微微吞咽润喉而后开口道:“天下无一成不变之法,法无常,以近民为要。近民者,户部为先……”

“好,那便户部为先。”

如今景帝两重变法都在户部,一为税法,二为户籍之法。

当年之约,景帝从未忘怀,可他呢?

万懋鞭辟入里的指责如刀一般刺向燕晟的心,铺天盖地的自责让燕晟难以喘息。陛下在负重前行,他怎么能玩忽职守在后?!

情绪翻天倒海得在胸腔酝酿,最终汇成浅浅的溪流,从眼角流下。

燕晟喃喃道:“除却巫山非云矣,有君如此,臣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