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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大梦初醒2

燕晟看到祁王来,拱手后道:“臣听说今日是殿下的生辰,特来为殿下庆生。”

殷承钰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质问赵贞儿道:“谁自作主张?”

赵贞儿被吓唬得一抖,摇头道:“奴等未曾多言。”

燕晟接话道:“殿下莫慌,臣从释空大师处得知。”

殷承钰迟疑片刻,问道:“大师如何知道小王的生辰?”

燕晟答道:“殿下或许不知,先帝每位子女降生都会将生辰八字送入护国寺,寻一位八字相同的婴孩代为出家,诵经祈福,以求殿下福泽绵长。故此臣拜访释空大师时,听大师谈起殿下生辰,臣便留心。”

殷承钰疑窦未消,她与真正的小祁王生辰差了四个月,如果真依燕晟所言,祁王的生日应当是七月才对,怎么能是冬月。

殷承钰收起那份不苟言笑,故作欢颜道:“先生这份心意,小王感激万分。”

说话间,殷承钰挥退随从,落座在燕晟的身侧。

赵贞儿担心祁王的背痛,似乎还要留下来为祁王捶捶背,但依旧被殷承钰支开道:“去催一催小厨房,快些将鲥鱼奉上来。”

殷承钰转头道:“先生也有多年未能回乡,不妨尝尝小王府上的鲥鱼,有没有先生家乡的味道。”

祁王这份善意,燕晟笑纳,进而说道:“殿下的生辰,臣略备薄礼。”

殷承钰挑起眉毛,问道:“莫非先生又要送小王一尊佛像?”

燕晟低声笑道:“非也非也。”

说着,燕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拆开锦带,打开盖子,推到祁王面前。

殷承钰好奇地一瞧,竟然是一块白玉吉语印,上书“臣燕晟愿我主祁王永葆福禄未央长寿无疆”。

吉语印盛行于秦汉,作为辟邪护身的宝物。今时今日的文人多怀古,连带着这吉语印也火了起来。若是长辈赠与小辈,小辈多随身佩戴;而若是小辈孝敬长辈,多是作为随葬品,可燕晟以臣子身份赠与其主,这还是头一回。

不管怎么说,“我主祁王”四字,已经极大地取悦祁王。

殷承钰玩笑道:“小王已经佩戴先生赠与的玉佛,这小印便留作小王的随葬吧。”

燕晟微微皱眉道:“殿下莫轻言生死。”

殷承钰轻轻一笑道:“先生与释空大师难道不会谈到生死大事?若非如此,怎么会谈到小王的生辰?”

殷承钰终于问到她最想知道的部分,尽管她藏的很好,燕晟还是从那故作玩笑的口吻中听到一丝克制和紧张。

燕晟没想到祁王会对生辰一事如此在意。

为了彻底打消祁王的疑虑,燕晟坦言将释空大师所说的大梁国运劫数一事告诉祁王。

大梁国运将有一劫,而破劫之人的生辰落在祁王与燕晟两人身上。

听罢,殷承钰眉心微跳,一股不可言说的窃喜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能够以男子身份示人,说明她的命数异于常人,定然是有大造化的。她已经身居一品亲王,若再上前一步,难道是那个位子?

不论殷承钰心中如何想,面上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道:“先生说笑,先生是肱股之臣,肩负国运还说得过去,小王只是一介闲人,能对社稷有何功劳?”

说罢,祁王翻看吉语印,发现这印章雕刻得不错,转移话题道:“这印章是先生请何人雕刻?小王正打算在万寿节送陛下一面翡翠屏风,正找不到雕刻玉器的师傅,先生可否为小王引荐一番?”

陛下与祁王的都是诞生在年尾,相差不过一个月,祁王过了生辰,也要准备送给陛下的贺礼了。给母后的贺礼,要的是一份心意,但给陛下的贺礼,那要的就是财力了。

刚巧陛下踹碎一面翡翠屏风,祁王就为陛下补上一面。

可京师的翡翠雕刻师傅多是做女子头上华翠或者纨绔腰间配饰,久而久之下笔就带着一丝褪不掉的胭脂气,祁王根本看不上。

今日瞧见燕晟奉上的这方吉语印,四方雕刻着四方祥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寥寥几笔便神形兼备,入了祁王的眼。

燕晟拱手道:“殿下谬赞,这印是臣亲手做的。”

殷承钰大为震惊道:“小王没想到先生不光是能臣,还是巧匠。”

燕晟推辞道:“巧匠不敢当,当年在书院的时候,与书院旁的雕刻师傅学了几手,所幸这些年还未忘本罢了。殿下若是急着寻人雕刻翡翠,臣愿举荐。”

殷承钰拍手道:“这再好不过。”

殷承钰与燕晟两人正闲聊着,这道清蒸鲥鱼已经端上来。

鲥鱼多刺,唯有鱼肚那片鲜美无刺,殷承钰率先动筷,将这片肉赠与燕晟。

燕晟谢恩后却迟迟不动。

殷承钰追问道:“先生觉得这鱼不和胃口?”

燕晟叹道:“湖广人来京师便不再吃鱼。”

殷承钰追问道:“为何?”

燕晟笑而不语,只是委婉说道:“湖广多水乡,鱼虾遍地,殿下若有机会,不妨亲自去尝一尝。”

湖广距离京师路途遥远,鲥鱼早就死在运送途中,中转到贵人的餐桌上,早已经不是当时鲜活的味道。若是从未尝过鲥鱼鲜味的殷承钰,还可以视为一道美味,但对于从小守在水边吃鱼长大的燕晟来说,这味道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殷承钰故意绷着一张脸道:“先生这是嫌本王见识短了。”

燕晟连忙请罪道:“不敢不敢,”微微抬头看到祁王并没有生气,燕晟又进一步道:“殿下可否想过日后去何处就藩?”

殷承钰微微一愣,不明白燕晟到底是何意。

燕晟叹道:“臣有求退之心,又放不下殿下一人在京师。殿下在京师艰难,不如退而就藩,湖广山水养人,殿下……”

原来上次一别,燕晟把祁王卖惨的话听进去了,思前想后竟然琢磨出这个法子,请祁王离开京师就藩。

太祖有令,亲王成年之后必会就藩,但是祁王身份特殊,大概终生不能离开京师半步。

其中内情不足为道,可燕晟想辞官这事,却引起祁王重视。

燕晟已经进了她的网,怎么可能放他走!

殷承钰反问燕晟道:“先生为何求退?若是大理寺少卿一职先生做倦了,小王愿为先生求升迁……”

燕晟微微摇头。

殷承钰有些急了,竟然一把抓住燕晟的手腕,继续说道:“难道先生不愿留在京师,那外放为巡抚也不是不可,中州一带天灾人祸,官员凋敝,正需要先生这样的能臣大展拳脚……”

燕晟叹气道:“臣今日是向殿下辞行的。今日朝上,臣的请辞,陛下已经准了。”

殷承钰顿时如遭雷劈,久久不能释怀。

她茫然地重复道:“陛下,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