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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第 243 章

“砰。”因为双手止不住地哆嗦, 所以手里的茶碗摔碎在地,流淌开来的茶水还冒着烟气。

“小姐!您没事吧?”丫鬟立刻过来了, 查看田雅静有无烫伤。

“我没事,你别收拾了, 下去吧。”田雅静深吸着气却依然缓不过神,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和夫人再商谈一次罢了,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小姐……?”

“出去!”

“是……那您坐着别动,您的脚还伤着呢,有事叫我好了。”丫鬟说,“我就在屋外候着。”

“嗯。”田雅静却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丫鬟才关上门,她便起身, 忍着脚踝处的痛楚挪移到窗户旁, 想要看夫人那边的情况,之前听说景将军回来了,夫人的伤势是不是变严重了呢?

“千万不要有事啊!”田雅静忧心忡忡地想,不管能不能嫁到皇宫里去, 她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夫人分毫。

实在是因为情绪一时激动……!

田雅静忍不住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夫人恼了,说她如果再提起要嫁给皇上,就会立刻给她定一门亲事,让她从此死了这条心!

因为她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泥足深陷,牵扯进本不属于她的姻缘当中!

说完这话夫人便转身往回走,而为了不让这些谈话被仆人听到,她与夫人是约在阁楼上相见。

那是一处存放冬季衣物、茶具和屏风的地方, 平时除非必要很少有人上去。通往阁楼的楼梯在地

震中损毁了,后来就有人架设了一把木梯,较为简陋且沉重。

田雅静记得自己很用力地拉了夫人一把,但本意是想要留住夫人,希望可以有转圜余地,但没想梯子竟然剧烈晃动起来!

她已经及时出手去拉拽夫人的胳膊,却只抓到一抹衣袖,“刺啦”一声地撕破了!

“啊!”夫人一声惊叫,到底还是跌了下去,田雅静依然是奋不顾身地往楼梯口一扑,希望能抓住点什么,但是她已经不能阻止梯子的倾倒!

夫人被压在木梯子底下,了无声息,田雅静吓傻了眼,也更慌了,顾不得是二楼,竟然直接往下跳!

“呜!”脚踝上一阵剧痛,田雅静倒在了夫人的身边,痛苦不堪!她咬咬牙,挣扎去搬那梯子,就在这时,管家听到响动赶了过来,将她们二人救起!

再后来,她忍痛陪着夫人,直到她清醒过来,还说口很渴,田雅静亲手喂她喝水,见她没有大碍了,这才回到房间自己敷药疗伤。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向景将军交代此事时,将军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位老郎中,方才不是有

大夫来瞧过,并且说无大碍了吗?

田雅静心里慌得不行,可是又不敢过去看,生怕将军一怒之下,会将她赶出门去!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一死了之!

“小姐,您要用饭吗?”门外的丫头,倒是尽忠职守的很,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进来问道。

“我吃不下。”田雅静摆手道,天开始暗下来了,却没有人出来点灯,管家也好,还是老妈子,

始终都留在夫人的屋内没有出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田雅静觉得应当去夫人的房里看看,便把丫鬟叫进来,让她扶着自己过去。

丫鬟还安慰她说,“之前宫里也派了大夫过来瞧夫人呢,眼下夫人应当没事了,小姐您就放宽心吧。”

“嗯。”田雅静应着,一脚才跨出房门口,主屋里就传来凄惨至极的哀嚎之声!

“夫人啊!夫人您醒醒啊……!”

“夫人!您怎么就走了呢……这、这让我们怎么活呀!夫人!”

这一声惨过一声的哭叫,让田雅静面色煞白,呼吸急促,她想要朝屋子奔去,可是不止双手发软、发抖,双脚也是,跟踩着棉花一样,她软绵无力地跪倒下来,竟怎么也站不起了!

陪着她的丫鬟也惊呆了,忘了搀扶,就这么傻傻地望着夫人的屋子,有人哭,有人叫,原本安静的宅院喧嚣得不行,没多久景将军出来了,郎中和宫里来的大夫、太监都出来了……

田雅静摇晃着站起身,想要对景将军说些什么,可是将军的眼里没有她,只是对太监了两句话后,又返身进去了。

太监的脚步很急,田雅静却一把拉住他,惊惶地问道,“干娘、干娘她真的……?!”

“是啊,还请小姐节哀顺便,奴才还要去回禀皇上。”太监说着摇摇头,出府去了。

田雅静这才痛哭出来,且哭得是气咽堵胸,花容失色,丫鬟怎么也劝不住,心里也很伤心,便跟着哭了。

一时间,府内的哭声此起彼伏,竟是一夜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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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命夫人刘氏的意外致死,对朝堂来说,本是一件无足轻重之事,即便她是一品诰命,但说到底只是一位不问政事的妇人。

可是皇上对她的过世很是重视,不但赐谥号“贤敏”,还按等同王妃规格的葬祭,除此之外还在她猝后的第四日,正式追封她为“明惠王妃”,品阶虽然不及诰命夫人,但其身份相当于亲王正室。

因为她的破格提升,也让景霆瑞成为王妃的嫡长子,承袭“王妃”之爵位,并封为“武宣亲

王”,养女田雅静亦被册封为“广雅郡主”,这一道又一道的封赐谕旨接连而来,着实惊呆每一位的大臣!

母亲去世本是一件丧事,可是对于景将军来说,他不但获赐绢帛两百匹、银两三千,还有了可以世袭的爵位,而且这个爵位和当年的景亲王府并无瓜葛,是皇上特赐给他们家的殊荣。

由此可见皇上对景将军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简直是连天上的月亮都能摘给他!

就算是在“明惠王妃”的灵堂上,都有官员在吊唁之后偷偷站在一旁,低声议论。

“你瞧瞧这灵堂,素帷高张,翡翠鼎炉,鎏金供盘,还有这么多和尚来念经,当真是和贵妃一个排场了!”一个常年在外的小吏正巧回京,便随同僚一起付奠吊丧,他不论看到什么都备感惊异,话也就多了起来。

“那是当然了,人家现在是王妃的封号,自然如此啊。”户部巡官小声地接话道。

“就算是王妃,但从来只有子承父业,还没有儿子承袭母亲爵位的,皇上的做法还真是极为罕见啊,礼部居然没人反对?”小吏终于抛出了最为核心的疑问。

“反对?六部哪有‘宰相’大?你这个总在外头当差的,可不晓得朝堂里的事,这景将军看似只管军队的事,但其实早就代理宰相一职,只是没有对外明说罢了!现在的六部就是景将军的六部,皇上要封他为亲王,别说礼部不敢吭什么气,其他各部也只有首肯的份儿。”

“原来是这样,那下官真是孤陋寡闻了。”

“景将军现在不但是骠骑大将军、还暂代相位,再加上这个‘武宣亲王’……他的份量实在太重了,不是你我这等小辈惹得起的,我劝你啊,还是多磕头少说话为妙。”巡官似乎在劝小吏,但话里话外都冒着不小的酸气。

“我说你们就别嘴碎了,宋将军来送挽联了,还不去迎迎。”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吏部司勋主事黄益年突然说道,还率先换上一副即喜悦又带着少许慎重的表情,上前迎接正朝着这边走来的禁军统领宋植。

“宋将军,您来啦,这边请。”

“怎么黄大人也得闲来这里帮忙了?”宋植感到意外地问,黄益年今日理当在宫内当差的。

“唉,丧母乃是人间最为哀痛之事,尤其像明惠王妃这样贤慧的女子,实在是让人伤心不已,所以,我与赵大人调换了当值的日子,特来吊唁一番!见到这儿有这么多的人,而将军府内的下人都有些忙不过来了,我便留下来搭把手。”黄益年对宋植说道,并带领着他往设防有灵堂、灵柩的正厅去了。

“那你真是有心了,多谢多谢!”宋植不免感激,还与黄益年一同前去摆放挽联。

“呸!又一个马屁精!不就因为宋植是景将军的亲信么?”待他们走远,巡官才啐道。

“是啊。”小吏摇摇头,好在他只在外边当差,这宫里的头事啊,可真是瞬息万变,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印象里贾鹏一党才是最受欢迎的,怎么一下子就树倒猢狲散,那些人就只认景将军了,连他的小小一个同僚都要如此地阿谀奉承。

如若不小心站错边,恐怕都不知何时得罪了另一方势力,而死无葬身之地呢!

想到这里,也不知大院里的风有些冷,还是那吹奏着的哀乐太过凄惨,小吏觉得浑身发寒,竟然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众人嫌他失仪,便把他给打发走了。

身穿素服的宋植在灵柩前恭恭敬敬地进香,继而跪下磕头四次,起身之后,再让随行的副将呈上事先准备好的祭礼,有一套王妃规格的锦服,有一提篮的糕点,每块糕点上都用金纸片剪出凤凰的图桉。

这是很花心思的事,加上亲笔书写的挽联“难忘淑德,永记慈恩。”大有把王妃视为母亲一般的诚挚情感。

景霆瑞跪坐在一旁屈身叩头,回礼答谢宋植,宋植连忙再次鞠躬,接着,他把热切地目光投向了田雅静。

田雅静作为家属之一,披麻戴孝,却丝毫不损她的美丽容颜,反倒更加温婉清丽,前来吊唁的人,大多惊讶于原来景将军的义妹是这么漂亮的人物,以前倒是有听说过,但他们都认为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实在没想到还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尤其她时而轻泣,时而蹙眉,那副悲伤至极的神情,让看着的人都觉得心揪不已。

宋植尤是如此,他站在田雅静的面前,都移不开步子,婉言安慰了几句,说娘娘一定舍不得见到郡主难过,反惹得田雅静流下更多的清泪。

“唉,郡主请节哀……身子要紧!”宋植困扰地搔了搔脑袋,再也想不出别的话,几乎是从田雅静面前落荒而逃,躲到宾客的席位中去了,但依然远远地关注着田雅静。

也许是因为田雅静哀痛得难以自抑,就显得景霆瑞过于“镇静”了,明明他才是这个葬礼上最该感到心碎和痛哭不止的人,可他只是跪着不动,对于前来吊唁的达官显贵,并无表示出多大的感恩。

有人心里不满但没敢表露出来,有的人则摇摇头,对此嗤之以鼻。

但不管是哪一种,景霆瑞都没有看在眼里,他的心魂已经飘出去很远了,这些天来,他没怎么合过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儿时的情形。

在景亲王府时,母亲非常“惧怕”景亲王妃,从不敢与她争宠不说,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被欺负

了,她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反抗。

景霆瑞那会儿还生过母亲的气,认为她怎么说也是一位侧妃,怎么可以被王府这样对待而毫无怨言?

但很快便明白,母亲的隐忍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可以生活在王府,除了有瓦遮头,有饱饭可

吃,还能习武练字,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所以母亲才如此地“逆来顺受”,任何事情都不去争、不去抢,母亲很弱但也很强,想着过去的种种,想着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她即将拥有的孙儿,景霆瑞的心就像被冰冻住似的,稍微一动,就痛得开裂!

对于母亲为何会去阁楼,并且摔下来的事情,他也有盘查过,因为这件事不像是单纯的意外。

可是管家说,夫人确实是失足摔下来的,在小姐呼救前,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们二人在楼梯口徘徊,争论着什么,他本想过去提醒夫人小心脚下,但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悲剧就发生了。

所以这是个意外没有错,但她们到底在争执些什么?管家并不知道,还说夫人和小姐比亲生母女的感情都还要好,从不红脸争吵的,家里上下也都太平,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所以那一天,也有可能是他听错了。

还不等景霆瑞再查,管家自己就否认了听到争论这一点,也就没有深究下去。

再者,田雅静确实不会对母亲做出不轨之举,但为何去阁楼上这一点,管家也好,还说田雅静都没有说明。

景霆瑞低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握紧,直到此时此刻,他都无法相信自己是在母亲的葬礼上,来来往往,每一个人的脸孔看起来是那么地虚无,彷佛都是假的一样,僧侣敲着木鱼的动作,他们唱出来的经也如同在万里之外,辨不明白……

这样痛不欲生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亲眼看着母亲下葬,且似乎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但景霆瑞很清楚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去接受这个痛苦的事实。

天色渐暗,送葬的队伍即将启程返回,将军府有摆谢葬宴席,但招待不了所有人,有些官微人轻,说不上话的,便不与权贵们一同饮宴,就在这儿散了,人一下子少了,也清净了些。

景霆瑞准备先回皇宫一趟,再回府处理其他的事宜。

就在此时,田雅静撇下丫鬟,独自走了过来,她的双眼哭得红肿不堪,景霆瑞见了不免皱起眉

头,伸手轻拍她纤弱的肩头。

“这些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景霆瑞说,声音嘶哑,“为兄还得去一趟皇宫,向皇上回禀,便不与你一同走了。”

“是的,将军,不过……”田雅静是欲言又止。

“你有何话,但说无妨。”

“虽然干娘走得匆忙,但她……有留下了遗言。”田雅静似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什么?”景霆瑞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由惊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