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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临风志嶪岌 (5)

也不知是独自等候的孤寂拉长了时空,还是郭心阳的轻功真的较卢煦差得太远,雍澈直感此番等候了太久太久。就在他几近不耐烦之前,坠子终于带着绳索再次落了下来。

雍澈接了绳索,不敢学卢煦的精妙轻功,先伸臂拉住线丝,再双足发力上跃,倒更像是郭心阳方才用过的法子。可他一跃之下,直觉身子飘乎异常,暗道一声不好,许是酒劲儿上脑。可又攀爬几次,每次都较之前高了几寸,这才知道是自己功夫又有进境。

待他翻过宫墙,早闻郭心阳带着笑道:“扁毛畜生不会飞,数你最慢!”

雍澈刚要反唇相讥,却被眼前碧瓦飞甍的一派巍峨气象所震撼。

卢煦见状笑道:“这是文溯阁,是藏全本《四库全书》的地方,尚不是宫里大气度所在。”

雍澈惊得合不拢嘴,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赶忙随着卢煦逾墙越瓦,小心翼翼的夜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方行至宫殿中路。

卢煦伸手在夜色中绕着鳞次栉比的楼台画了个圈子,低声道:“这是大中阙,我们已经到了前朝太宗皇帝的后宫。”

雍澈惊道:“清宁宫?!”

卢煦含笑点了点头,雍澈叹道:“乖乖,这要是让毓岗、宁和叶他们知道了,不跟我玩命才怪!”

郭心阳啐他一口,卢煦又向南指了指,“那边便是凤凰楼,再往南是崇政殿,最南边便是行宫正门大清门。”

郭心阳道:“素闻凤楼晓日、凤楼观塔是盛京佳景,今天绝不能错过了。”

卢煦笑道:“郭副会长真是会游赏的,可现在不是时辰,我们看完东阙回来正好。”

二人相视一笑,便继续东行。

雍澈见了心道,这两人还真是无法无天,游走于禁宫之内,还能如此谈笑风生,闲庭信步,放在二三十年前,少不了都得满门抄斩。

又越两道宫墙,蓦地里豁然开朗,不同前番气象。只见夜色中恍若无垠的禁宫内,一座八角重檐大亭傲然矗立在须弥座台基之上。大亭南侧,十座稍小的亭子依八字分立两侧,恢弘庄严之中法度严谨,不逾皇家规矩半步。

雍澈喃喃道:“这,这难道就是,就是大政殿…十王亭…”

郭心阳奇道:“明明是个亭子,却叫大政殿,明明只有八旗旗主,却偏偏设了十个王亭,这旗人还真是没个规矩。小卢,你可知个中奥妙?”

卢煦摇了摇头,雍澈低声道:“满清发于鞍马,不敢忘本,是故这司仪之大殿仍作帷帐之型,为别于十王亭,故称大政殿。十王亭除八旗旗主王亭外,左右两首乃是左右两翼王亭,其位尚较各旗主为尊。”

卢煦赞道:“小弟胡逛了这么多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子澄兄初次入宫,便能如数家珍,可见学识广博,佩服佩服!”

郭心阳讥道:“卢师弟,你若也有个旗人发小,便不会佩服他雍子澄了!”

东阙空旷开阔,不便隐身,三人赞叹一番,再不敢多做停留,仍悄然潜回大中阙凤凰楼下。

郭心阳举头仰望,只见楼檐上高悬着乾隆皇帝手书的“紫气东来”四个大字。

他低声问询道:“听说这凤凰楼乃是老奉天第一高楼,登临其上能遍观皇城,目穷九门。这些年改朝换代,又起了这么些高楼,也不知还能不能尽览。”

雍澈答道:“老帅发于前朝,虽曾逐鹿九州,问鼎中原,却也不敢高过这凤凰楼一寸。他还下过禁令,不准方城之内再起更高的楼厦。”

郭心阳哼道:“欲盖弥彰!既是个叛将,还耍甚收买人心的伎俩,好不磊落!”

卢煦笑道:“盛景在侧,不谈作古之人。二位,咱们上楼吧!”

郭心阳冷笑一声,当先上了楼去。雍澈跟在后面,忽觉衣角被卢煦拉了拉。

只听卢煦压低声音道:“子澄兄,郭副会长为何对老帅颇多微词?我记得他是沽口人啊?”

雍澈苦笑道:“富家子弟,枉作时评而已。”

楼高三层,三个少年自然脚下不停的径直上了顶楼。

虽只有三层高,却建在丈余高的台基之上,每一层又近两丈,视野自是极好。

郭心阳绕着朱栏四顾一周,似乎仍不尽兴,回头向卢煦笑问道:“卢师弟,这里可是你在禁宫中来过的至高之处?”

卢煦点头称是,郭心阳见了笑而不语,三两步跃过朱栏,一个登云纵利落的跳上楼顶。

卢煦呼声不好,雍澈尚未看得清楚,已见他也飘忽的翻上楼顶。

雍澈摇了摇头,稳稳的踩上围栏,纵跃展腹,探臂翻身,也跟了上去。

只见郭心阳在危楼金瓦之上御风而立,意气风发之中更多了一抹隐秘的愁思。

卢煦却伏低了身子,低声劝道:“郭副会长,时辰虽晚,可这里太也显眼,被警卫看见不好脱身,赶快下去吧!”

郭心阳似乎并未听见,自顾自道:“古云‘高处不胜寒’,其实哪里是因为高处就冷些了,只是这份孤寂,无人倾吐,无处排遣。”

雍卢二人不明所以,又听他道:“子澄,你说那少帅可曾来过这里?可曾看过我们此时此地眼前的风物?”

雍澈答道:“少帅武功彪炳,身手却逊于我辈,再者他身份贵重,恪守规矩,怎能立于屋檐之上?但他目虽未见,心中定有乾坤寰宇,看得倒比我们远了。”

郭心阳冷笑着点燃一支烟卷,“好一个目虽未见,心有乾坤…”他话未说完,手中香烟却被一物倏地击灭。他微微一愣,才看见击灭手中烟的不过是一茎细小的枯枝。

惊愕中,郭心阳向雍澈凝神看去,他实在未曾想到,雍澈的拂兰指力已到如此造化。

卢煦不知厉害,只道烟火是被朔风吹灭。

郭心阳心惊之余,丢掉烟头,望着满城寂灭,冷冷道:“这时节看不见南塔,赏不到‘凤楼观塔’。现在时辰不对,更看不见‘凤楼晓日’。败兴,败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