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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庭空谁共语 (4)

郭心阳笑道:“我知道你那八卦、劈挂、拂兰都是不传秘术,可戳脚功夫得自别家,拣一路好的教给学方吧!”

雍澈皱眉道:“好你个黑毛狐狸,占便宜的事少不了你!得,看在少帅的面子上,我也不私藏,学方明日来我家吧,传你一路六趟寸翻子,现在虽用不上,待跟你师父学有小成了便见功力。”

张学方听了向他下拜言谢,拜师一事才算圆满。

少帅见时辰虽早,却是天色阴沉,便让张学方先行告退,又向郭心阳问道:“明日怎么回去?”

“家里安排了马车。”

赵四小姐听了疑道:“怎么不坐火车?”

郭心阳苦笑答道:“本是今日的火车,为了赴约,便坐不上了。”

少帅笑道:“明日我安排人送你去车站上车。”

郭心阳起身拱手道:“不敢劳烦少帅,我一个粗人,车马劳顿惯了。”

少帅点头道:“年轻人多磨砺磨砺是好事,但你却非粗人,且不说你是王孙苗裔,单凭是茂宸公的后人,你便是当世的贵族!只不过,这标签要你自己贴上,用血水混着汗水贴上,方才不辱没了郭家门庭!”

散席之际,少帅携着赵四小姐一直将二人送出小楼,赵四挽着少帅并不十分健壮的臂弯,这英雄美人如此唯美的一幕定格在雍澈的记忆中,此后他再不曾有机会见过二人如此亲昵,却忘不了那个以疑虑和忐忑开始,又以欣喜和感慨结束的冬日午后。

归程的汽车上,郭心阳一言不发。雍澈心领神会,此时的郭心阳满面愁容,他虽暂时放下了手刃最后一个杀父仇人的心思,却陷入一心侍奉仇人的纠结。

翌日天还未亮,雍澈不请自来的守在郭家门口,扫街的老仆开门出来,方发觉他在门前,赶忙让进院里。他候在客厅只有片刻,郭心阳便整装待发的出来,“昨天没把你喝多,这么早便来了?”

雍澈笑而不语,郭心阳看了眼窗外,笑道:“今日怕是要有风雪,权当是送我了。对了,别忘了教我徒弟功夫!”

雍澈苦笑道:“我倒想令堂康健,你早点回来亲自授徒!”

郭心阳咧了咧嘴,“家慈早随先父而去,今时只是移情义母以尽孝道。雍社长,走吧!我知道不送出城门楼子,你是不会回的。”

郭心阳披上黑貂裘,与雍澈走出院门。院外没有马车,却只有一匹漆墨般的高头大马。

“怎么着?”雍澈见状道,“你不是坐马车回天津吗?”

郭心阳长叹一声,笑道:“马车太慢,骑马快些!”

“这如何使得?千八百里的路程,万一有个闪失…”

“人多了不过壮个声势。”郭心阳道,“多少人又有我一人安全!”

雍澈知道劝他不过,只得低头叹道:“上马吧,我送你出城!”

郭心阳微微一笑,一跃上马。二人一个牵马一个骑马,一路无言的走过四平街,径直行至城西怀远门。

天色阴沉,终于下起鹅毛大雪。

城门楼下,雍澈举头仰望瞬间覆上皑皑白雪的怀远门,握缰的手迟迟未松。

“这个给你。”郭心阳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抛给马下的雍澈。

他打开一看,见是一块似曾相识的墨绿色盘龙玉玦,“这是…”

郭心阳点了点头,“这是那日在帅府老虎厅,常怀英交出的贴身之物。杨玉廷的那块我还留在身上。”

雍澈疑道:“既是当日杨玉廷留给你的,又拿来给我干嘛?”

“保命。”

“啥?”雍澈惊骇道。

郭心阳皱了皱眉,犹豫再三,终于冷道:“扁毛畜生,‘酒龙’不是一条酒中之龙,而是九条恶龙,他们和手下党羽合称‘九龙十八鲤’,这些人实在非同寻常,我放心不下你…”

“如此说来,‘九龙’是九个人,龙久、杨、常均是‘九龙十八鲤’?”

郭心阳点了点头。

“杜一鸣也是?”

“好了,你已知道的太多,这些烂事你还是少知为妙。”

雍澈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玉玦,“那这倒霉东西…”

“这玉玦是九龙的信物,杨玉廷当日送给我,无非是想让我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向少帅寻仇。”

雍澈端详着手中如黛的玉玦,皱眉道:“有此信物,便会被‘九龙十八鲤’视为同党,可以保住性命?”

“正是。”

雍澈握缰的手紧了紧,“你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多少?你是不是已经…”

“没有!”郭心阳决然道,“我知道的虽不多,却已凶险万分,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雍澈默然立在马下,任凭风雪袭身。

不知过了多久,郭心阳终于叹道:“好了,不说这个。只是小泠和学方你帮我照顾。”郭心阳在鞍上冷道。

雍澈冷哼一声,“雍泠是我亲妹子,张学方是少帅的亲兄弟,哪个是你至亲,要你费心来求我!”

郭心阳发力夺过雍澈手中缰绳,苦笑道:“好在你雍子澄是我的实在朋友,只要你在,我确实没什么可费心的了!”

不待雍澈答话,早见郭心阳双腿一紧,策马出城而去。

雪太大,马太快。不见尘头,只见一人一马消失在马蹄踏起的雪雾之中。

雍澈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恍惚间仿佛不曾认识过这样一个命途多舛,满腹心思的少年。

谁也不能否认,他只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这样的年纪,虽已该成家,却不该过早的经历如此之多的变故。

可他确实不曾成家,却又确实经历了那些变故。

说到底,郭心阳不过是一个孤儿。纵使他武功绝伦,智谋过人,即使他出身贵重,衣食无忧,可他的孤寂,谁人能懂?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境,雍澈忽的想去喝酒。

独饮易醉,他需要酒友。宁思日渐疏远,这样的当口不便相邀。秋丛自打与雍池相处,便成了雍澈看着就心烦的人。梅清和修篁二人,一个魏晋风度,一个闲散恬淡,不论倾吐还是对酌,都是最好的对象。可这个暴雪的清晨,雍澈的愁思却又不便向他们倾诉。

雍澈终于也成了这古城之中,天地之间,雪中徘徊的寂寥人。

他将双手对插在长袄袖口内,也不运气御寒,任凭风雪吹打在自己并不健壮的身上。

回家的路并不远,一路走来,却仿佛横越白山黑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