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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空叹逝水难留(4)

雍澈不明所以,随他向神像瞧去。只见斗姆像前,悄然立着一人。神龛上,不知何时放在那的一把雨伞兀自有雨滴滑落,更显得那个背对月光而立的身影诡异万分。那人似乎没有听见郭心阳的话,只是在神像前扫视一番,一无所获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忽而叮的一声细微脆响,随即如豆的火光一闪,原来是用火机点燃了三支香烟。

那人恭敬的将烟插入神像前满是灰尘的香炉,又抬手向脑后拢了拢头发,这才缓缓的向郭雍二人转过身来。

冷月清辉下,站着的是一个素面无髯,戴着金丝眼镜,身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匀称,面色红润,偏厚的嘴唇给人以踏实忠厚的感觉。

“二位公子,好久不见。”那人操着颇重的江南口音笑道,“恕我怠慢,可是进香之时,确实不便言谈。”

“徐大人客气。”郭心阳冷笑道,“郭某确实不知,在国府奉职的您还信道?”

听了郭心阳的话雍澈浑身一震,原来是他!少帅受勋之日,鲁征超引荐给他们的那位国府参事徐垄屏!他相貌儒雅和善,绝不似习武之人,可是若无绝技在身,又如何悄然而至,不被发觉?

徐垄屏俯身拂去裤管上的雨滴,含笑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不管是佛是道,见神不敬,早晚是病。你说对吗?”

郭心阳强支在地上,苦笑道:“那也要请潜龙大人见谅,属下虬龙有伤在身,不便向您行大礼了!”

“好说好说!”徐垄屏笑道,“将死之人,何必客道!”

雍澈看着眼前这个神态自若,满身官气的国府特派员,实在无法将他与“九龙十八鲤”联系起来。

“对了郭公子。”徐垄屏问道,“毓岗刚才一共说了两个暗名,你怎知我就是‘潜龙’?”

郭心阳冷道:“我并不知道你是‘潜龙’,只知道你绝不是‘青龙’。”

“哦?”

“‘九龙十八鲤’极重出身,恕我冒犯,做这些人的首脑,您这样的身份怕还不够。”

徐垄屏笑道:“确实。忝列次席已是惶恐,经你一说,原来也没有那么难猜。”

郭心阳叹道:“以我之见,以潜龙大人的飞针功夫,足以排在九龙之首了。”

“雕虫小技,公子过誉。”

“大人过谦。”郭心阳冷道,“你方才藏身暗处,当然见到了我二人的武功家数,实不相瞒,我等已黔驴技穷,再无力与大人一较高下。”

徐垄屏以宽慰的口吻道:“你们年纪轻轻,就能合纵连横,不折一条性命便破了我们精心布下的棋局,实在是智勇双全,人才难得。雍公子,早就听闻你的拂兰指法妙绝盛京,今日一见,确实大开眼界。只是,恕我冒昧,这门功夫莫说贵堂总号的草鲤雍继礼那小老儿不会,就是‘小西医侠’雍三先生似乎也不擅此法。”

雍澈冷哼一声,正色道:“次非指法,翁伯针法,皆是我家先祖的弃术,此二法只有一脉流传,便是他老人家当年的马弁。先祖以其为流毒遗患,曾入关掘灭,看来未能如愿…”

徐垄屏哦了一声,淡淡道:“这么说公子的拂兰指法也是一脉单传,如此我便放心了。”

郭心阳咳嗽一声,冷道:“大人已杀了毓岗,无非是觉得弃子无用,看来贵上大业可期了。”

徐垄屏推了推眼镜,慨然道:“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若非二位公子洞若观火,了然全局,我又怎舍得杀了志同道合之人…”

郭心阳见他满脸刻意的落寞,冷笑道:“此时此刻,大人何必再扮慈悲?只是临死之前,我尚猜不出那‘青龙’是何许人也,未免抱憾。”

“何必?”徐垄屏叹道,“人生不如意,何止十之八九?郭公子不该纠结于此,还是放空心境,准备上路吧!”

雍澈一个转身两个上步,挡在郭心阳身前,“先祖遗命,如遇马弁及其传人,定当尽去其术,以免流毒无穷!”

徐垄屏干笑两声,负手道:“雍公子,雍少堂主,还是雍会长,方才一苇渡江那厮夸赞你,确有保命之嫌。可我真是发自肺腑的佩服你,不为别的,以你的闭穴拂兰指功夫,不必太下苦功,用不得十年八年,废我功夫的话再说出来,我就要当真了!”

雍澈的拳头紧了紧,他已发现全身的肌肉都因紧张而开始僵硬。

徐垄屏又道:“可是今天,我只能让你选个死法了。你术通岐黄,自然知道哪个穴位中招死得痛快些。”

雍澈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克制道:“你以远亭公创下的翁伯针取人性命时,何尝让人选择穴位了?”

徐垄屏叹道:“说来惭愧,几次在沈阳城出手,对象均是持枪的粗鲁莽夫,为求万全,徐某才不得不以飞针了事。但请雍公子放心,与您切磋之时我当然会文雅得多,翁伯针尽量还是不用了吧!”

雍澈自然知道他绝非妄言,依远亭公《兰泉医略》序言所载,尽览自己生平所见武人,恐怕无一是十年以上次非指功力的敌手。

也许除了一人。

他正自思忖,宫门忽被人嘎吱一声推开。殿内三人均是一惊,以为方才退去的众人中有谁折而复返,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戴斗笠、着灰袍、负着行囊的老道。

那老道进门后回身将门带上,这才缓步走到大殿门前,隔着门槛向殿中的斗姆像拜了拜。

徐垄屏见状心中一颤,难道这破败的道观还有道士居住?那群精明的手下竟会有如此疏漏?

“贫道云游至此,不知可有方寸栖身之地,容贫道安歇一夜,明早便走。”

徐垄屏看得真切,此时此刻,蛟龙一苇渡江的尸身尚悬在这老道头顶的门框上,滴落在地的点点血迹在月色下散着幽幽碧光。

“道长客气,这斗姆宫似乎荒废已久,无人主持,我们也是在此避雨的过客,怎敢拒道长于门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