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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2)

火车驶抵哈尔滨,他与吉奉忠低声交待几句,便目送其下车,泥牛入海般消失在人流之中。

回往祖居的路,只他一个人走。

又是日余,终于到了兰西县地界。他拎着行囊下车,车水马龙中慨然独立,想起上次回来已是十余年前,但看眼前风物如昨,可国难之下山河变色,当年此间的故人要么早已故去,要么散落江湖,要么,已沦为陌路之人。

雍澈依着燕知鹄告知的法子找到接头人,换马车经盘查过关入了县城,在一所隐匿的民宅里安顿下来。他在这无人束缚,却也无心外物,只把自己关在房中打坐,到了饭时自出去吃饭,更无他话。不觉这般过了两日,接头人见了虽觉奇怪,却不多问一句。

老街仍是老街,故地仍是故地。老街内的燕怡堂祖宅已远不如昨日喧闹,而宅内的故人们也大多不知去向。偌大的院内只剩下一房人家,勉强固守祖上传承百年的家业。

正厅内,一老一少二人一坐一立。他们当然就是这里的两代主人。年轻的汉子年近四十,此刻他眉头紧皱,浓眉聚成一线,满是恐慌的双目紧盯着座中长者递来的咒符。

“爹,这是…”那汉子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闭目叹道:“错不了,这就是你那活祖宗二叔前几日说的催命符,形制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那汉子不解中带着惶恐,“您啥时候发觉的?”

老人摇了摇头,“昨夜还没有,今早起来,已在脑瓜顶上贴着了。”

“什么?”那汉子惊道,“便是您老睡的实些,可这宅子里还有三四个守夜的练家子,咋就…”

老人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紧了紧,“你几时见你二叔似最近这般慌张过?看来他所言非虚,这贼人本事了得,连奉天城里的当朝大员都杀得,何况贴个符在我头上!”

“怎么会?!”那汉子抓着咒符在厅内来回快速踱步,“便真是‘锦狐妖符’,也不该送到我们大房来!自打二叔为皇上效命,您老便力主分了家,连老铺都分给了他二房,如今我们只守着祖宅和田产,这恶贼咋还…咋还这么不依不饶!”

老人重重在扶手上一拍,哀道:“可我还是燕怡堂的堂主!还是老雍家的族长!这位活祖宗是要惩我治家无方之过!”

那汉子听了这话瘫坐在椅中,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沉默良久,厅外一小仆忽然快步蹑脚进来,在汉子身侧耳语两句。

汉子闻言忽的一惊,“怎么会是他!”

老人见状抬眼望了过去,“咋了大彪?”

汉子起身木然道:“来了个远房亲戚。”

“这年月谁还跟谁是亲戚?若是要钱的留过饭赶紧打发了…”

“不能打发!”汉子咧嘴一笑,“只怕是救星来了!”

他支使小仆速速去请客人,屋内再无旁人,才在老人耳畔轻声低语。他再站直身子,客人已到厅前。

老人不待客人进厅,早已起身相迎,“澈儿!你,你回来了!”

汉子更是窜出一步,紧紧握住客人双手,“老弟,这么些年,你都哪去了!为兄的担心死了!”

雍澈淡淡一笑,向二人微一点头,“大伯,世彪大哥,别来无恙。”

一老一少不是旁人,正是兰西燕怡堂大房雍继福、雍世彪父子。雍大族长此时看到十余年不见的远房侄儿,不知悲从何来,竟失态的老泪纵横。还是雍世彪向雍澈让了座,看过茶,支去下人,这才开始闲叙家常。

雍澈知他父子二人心不在此,对答便极是简赅。这父子问了几句,心中甚是惴惴,却偏偏不便直言,便问雍澈是否用过午膳,雍澈笑答:“大伯说笑了,这会儿时辰尚早,怎么也不是吃饭的钟点。”

世彪爽快道:“你车马劳顿,不用等到饭口,我让下面赶紧准备,待你吃过就在家里住下。咦,老弟,你大老远的回来,怎么连一件行李都没有啊?”

雍澈笑道:“不瞒二位,我不是今日才到的。”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又都疑惑的望向雍澈。

雍澈浅品清茶,悠悠道:“听闻我那故人郭心阳,哦,就是江湖上唤作‘锦妖狐’的郭黑子,听闻他要与我燕怡堂不利,我便马不停蹄赶了回来,试着凭我这薄面跟他套套交情,以保我们燕怡堂周全…”

“对对对!”雍世彪不待雍澈说完已探出身子,“啥时候都得是自家人!听说那郭黑子还是我们雍家的姑爷,咋也不能祸害自家人不是!”

雍澈哦了一声,疑道:“听世彪大哥的意思,这位姑爷莫不是已经动手了?我还是来晚了?”

雍世彰把那要命“锦狐妖符”拍在茶几上,叹道:“不知算不算晚,可这催命符是已然到了!老弟,你说你早都回来了,为啥不赶紧进家门啊?!”

雍澈拿起妖符反复端详,“错不了,确实是他…”

雍继福听了这话再也沉不住气,“贤侄,那现下…”

雍澈正色道:“不瞒大伯,我怕那郭黑子下手狠毒,而三叔又…所以这几****在三叔的宅子外盯了几次。旁的不敢说,进门之前我还街上远远望着了他。他老人家气定神闲,确实修身有道,处变不惊。”

“什么处变不惊!”雍世彪怒道,“他压根儿就没收到这催命符,当然乐得自在!”

“住嘴!”雍继福显然不想儿子在雍澈面前失礼。

“哦?”雍澈疑道,“难道三叔没收到,大伯却收到了,而且,而且三叔还不知道这事?”

雍继福点头道:“他听说奉天死了几个大官和江湖上的人物,自己也是怕的,可这么久不见动静,许是不以为意了。但这妖符,确实只我们大房收到了,尚不及告诉老三…”

雍澈皱眉道:“这也不是办法,听说三叔他在县里挂着官职,而且和日本人也有合作,这事还是得让他知道…”

他见雍继福不置可否,知道此言未得其意,便又拿起妖符,“妖符只有一个,死的也只有一人。要和郭黑子卖面子谈条件,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大伯和世彪大哥,能不能大义灭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