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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树倒

淑娘点了点头,没有再针对锦娘发表什么意见。施禹水的目光则又闪了一闪。

第二天两人煞有介事地请来了方老郎中给锦娘诊脉。

方老郎中诊完脉后疑惑地问道:“大人, 金娘子的脉息已经没什么事了啊?为何大人特叫老夫来?”

施禹水把锦娘坦言自己来自一千多年后的话隐去, 只说她声称本朝即将灭亡。

方老郎中听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吓了一跳:“大人,金娘子这像是有点失心疯了的模样。莫不是伤到了脑子?脑袋里的病请恕老夫医治不能。”

施禹水叹了口气:“金氏如此言论, 本县如何能信她所说的杀死梅霆的话?”

方老郎中也闪了闪眼,莫非县令想为金氏开脱罪名?他试探地说道:“不如大人上报知州大人, 请知州大人定夺?”

施禹水双眉纠结:“本县再审问冬雪一次看看,之后再做打算吧。”

当天晚上, 淑娘忍不住问道:“郎君是不是想放过锦娘了?”

施禹水一副苦恼的样子:“我如今下不了决定。我想让她活着到京里去把本朝将灭的话说出来, 给朝廷提个醒,免得日后真的再被金兵占了都城。可我又怕她说出来之后真的被朝廷重视,日后这些大事不能按时发生, 我的先知先觉便没了用处。即便有娘子你陪着,面对完全陌生的未来, 我还是有些……胆怯了。”

淑娘沉默了。是啊, 重活一次,人也不见得能真的提高什么见识, 反倒更可能因为前世的种种经历而束手束脚。她叹了一口气问道:“郎君, 若你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走向,你觉得你会怎么做?”

施禹水低声说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拼命地想做出点功绩来。这样升官升的快些, 才更可能避免到那处去做官。”

淑娘点了点头:“那郎君你就遵循自己的心意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是支持你的。”

施禹水握着淑娘的手问道:“即使我觉得金氏命不该绝也要要了她的命?”

淑娘很冷静地回握了过去:“郎君,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那时候你支持我, 现在,该换作我支持你了。”

施禹水直视淑娘,淑娘也坚定地回望。两人忽而笑了起来,虽不发一言,却已经决定了锦娘的生死。

次日十一月初一,正是冬至。施禹水跟衙门里人说过了,大节当天全体不能休假,要尽量在街上巡逻,避免火灾以及有人滋事生非,让百姓们过一个好节。

县衙门前在前一天就开始搭建高台,到了正日子,就请了一众粉头们轮番表演,或歌或舞,底下围着大堆的人观看。不少人家里穷,从来没有进过勾栏的,见了这样景象都交口称赞。

许氏听到家中下人回来说了外面盛况,当即下定决心派了人去曼娘所在的那家瓦舍,提出为曼娘赎身的建议来。曼娘才被县令指名定为魁首,接下来还要靠着她赚大钱呢,老鸨那里肯答应现在就让曼娘脱籍从良?任凭许氏派来的人抬出了自家徐大人,老鸨只咬定了不松口。

许氏派的人是办老了事的,当下就在瓦舍门外静候曼娘表演完了回来,上前拦住道明来意:“曼娘小姐,我家夫人是县衙徐大人家眷,知道大人仰慕小姐,特向小姐提亲。可恨小姐的麻麻一心向钱,不肯成全小姐与我家大人的一片真情。还请小姐与你家麻麻说明赎身之事,我家夫人说了,待小姐进门后,夫人与小姐可以姐妹相称。”

曼娘笑道:“奴家是那个牌名上的人?敢跟县尉夫人姐妹相称?名不当户不对,奴家只有多谢你家夫人好意了。”

来人的惊愕显而易见:“小姐与我家大人如此情投意合,夫人也有意成全你二人这片真情,小姐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此之时,跟着曼娘回来瓦舍的还有好些看热闹的,当下就起哄道:“曼姐儿快答应了吧!免得人家为难。”

曼娘脸上的笑还是那样模式化:“奴家还是喜欢勾栏里自在,况且奴家从来不曾与徐大人有过私情,只有多谢你家夫人好意了。”说完便转身吩咐自己的女使一起回家。

许氏派的人见事不成,回到县衙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粉头无礼,妄想大人亲自出面”之类的话。

许氏大怒:“不要脸的娼妇!这样下我的脸!等她进了门,看我待她如何!”想想还是觉得气愤,第二天便来寻淑娘吐槽了。

淑娘默默地听完,问道:“许姐姐,既然曼娘不承认跟许大人有私情,或许他们二人真的只是就《西游记》这出大戏商讨呢?何况她不肯进门,对许姐姐你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许氏不敢说自己忍不下这口气,只得将下人转告的“粉头无礼”的话说了一遍:“夫人不知道,我听了这话真是,气得一夜不曾好睡。”

淑娘正待再劝,锦娘突然从西边屋里冲了出来,冲许氏喊道:“你装什么贤惠大度呢?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小人!”

许氏大惊失色:“夫人,这是何人?”

淑娘忙唤春花把锦娘拉回去:“春花,快把金姨娘带回去,莫再叫她出来了。前天方老郎中开的药你亲看着她吃了吗?”不知怎的,她不想在许氏面前暴露锦娘的真实身份。

春花一边死命地拉着锦娘回去,一边抽空回答:“大娘子,我亲眼看着金姨娘吃了药的。”

锦娘一边身不由己地被拖拽回去,一边又冲着许氏喊了起来:“要真是那贤惠大度的,索性让位吧。明明就想你家男人只有你一个女人,偏偏左一个右一个地抬女人进门,再到外人面前掉两滴泪说什么男人不疼你。想叫人说你好想疯了吧?”

许氏一脸惊愕:“夫人,这是县令大人的……?年纪怎么这般大了?”

淑娘知道许氏误会了锦娘的身份,她也不说破,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许姐姐见谅,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金姨娘受了些罪,脑子有点不明白了。官人说养着她不叫见人就罢了。她的话还请许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许氏叹道:“怪道夫人从来不提她呢,原来是金姨娘有这么个病。”她心里暗笑,原先自己还羡慕县令夫人过得顺心,没想到啊。跟着又问道:“夫人,曼娘那边已经拒了,我若是再派人上门提亲,是不是显得诚意更深些?”

淑娘摇了摇头:“徐大人若是想纳妾,自然会对许姐姐开口。既然徐大人没有说起,许姐姐何必多此一举呢?徒惹一场不快。”

许氏却固执己见起来:“我就不信那个曼娘跟我家大人没有私情,会不想跟我家大人一宿两好。”

淑娘无奈:“许姐姐自己决定吧。”

夏桑匆匆进来了:“夫人,奴家的郎君回来了,说大人似乎有事请夫人过去一趟,大人在后院等着。”

许氏忙起身告辞:“我不耽误夫人的事了。”

淑娘一头雾水地问夏桑:“什么事还要跑到后院去?”

夏桑摇摇头:“奴家见大人跟李大官人还有郎君三人带了很多东西回来,跟着郎君就叫奴家来唤夫人了。”

淑娘跟着夏桑来到后院,施禹水和李立、施水谷三人都在正堂,一见淑娘过来,施禹水就问道:“徐夫人已经走了吗?”

淑娘点点头,指着桌子上厚厚的一摞卷宗问道:“郎君,这是?”

施禹水点着资料说道:“这是庞主簿收藏着的资料,我原先打算趁着衙门里人少的时候偷偷带回来核对一下的。昨天冬至衙门里人多半没有休沐,没有找到机会避开人,一直到今天我给衙门里放了假,才叫上表弟跟水谷一起去搬了回来。哪想到徐夫人在跟你说话,不好直接带过去,这才叫夏桑过去说我有事找你,不过是叫徐夫人自己提出离开罢了。”

淑娘笑道:“郎君连这点儿小事都要计较吗?许姐姐也不是很常来,今天过来找我却是因为昨她昨天派人向曼娘提亲被拒,受了些闲气。”

施禹水一愣:“徐夫人向曼娘提亲?给谁?”

淑娘笑着反问:“还能有谁?自然是徐大人了。”

施禹水笑了:“那她一定会碰壁了。不过徐夫人怎么起了这个念头?徐大人与我说起过曼娘,没提到想纳她进门的事啊。”

淑娘摆摆手:“别人家的闲事,当个闲话听听就算了,哪里用得着真的上心?郎君,这些东西先送到房间里去吧?等我闲了慢慢算。”

施禹水点点头,吩咐几人将所有资料全部搬到自己夫妻的房间里去。

晚上,淑娘一边核算数据,一边跟丈夫闲聊:“郎君,你原先打算叫表弟跟着你做幕僚的,没想到现在不但表弟,就连族弟也一起做了教书先生。”

施禹水一怔:“哦,这段时间忙,我把这件事忘了。我已经派人去别的州县请一些没有入仕的老举人来做先生了,到时候再把表弟跟族弟换过来。”

淑娘抬起头问道:“郎君,庞主簿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施禹水说道:“原先我已经走了三皇子的门路,打算把他调走。前些时梅家的事情出来,我以为可以把庞主簿一并拿下。哪知道他老奸巨猾提前给自己留下了后路,这样看来,恐怕还是只有用升职把他调走这一条路可走了。”

淑娘叹了口气:“郎君你说,庞大人收集梅家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一早就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施禹水点点头:“应该是。庞主簿这个人在??蚕刈鲋鞑静还?辶?晔奔洌??蜗亓睿?沂稚系恼伙葑柿匣拐娴氖橇?昵暗亩?鳌r?凳撬?偈逼鹨庹依吹模?共蝗缡撬??昵熬褪占?母?尚判?!?br>

淑娘停了手:“郎君,像庞主簿这样做官,到底是好是坏?你打算用升职调开他,会不会也是他算好的?”

施禹水愣了一下:“这个,我说不好。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有这个可能了……”自己多活了一辈子,还以为能看透人心呢,哪知还是被人当成傻子给涮了……庞主簿要真是打算踩着自己升职的话,自己是不是要出手打压一下?

第二天施禹水去了衙门,春花过来惭愧地说道:“大娘子,昨天晚上锦娘问起县令在做什么,我一时不慎,把大娘子在帮大官人算梅家的账目的事说了。锦娘说她在术算上是一把好手,叫我来跟大娘子说,她也要帮着算。”

淑娘想了想拒绝了:“你回去跟她说,大人说过,这些东西不能给外人看。”

春花点点头回去,不一会儿外面响起她的喊声:“大娘子,金姨娘非要过来,我拦不住了!”

淑娘起身出了屋子,锦娘挣命一般要往自己这边来,春花死命地抱着锦娘的腰往后拖,两人相持不下。

淑娘厉声道:“金姨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锦娘不再挣扎,讪讪地说道:“我这不是想要将功折罪吗?我出得力多,县令的折子上写的好看,皇帝赦免我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淑娘想了想忽然点了点头:“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把卷宗带出来请你帮着核对。”既然你闲不住,那就物尽其用吧。

锦娘笑着道谢:“夫人心肠真好。”

不一会儿淑娘拿了一部分资料出来,分了一半给锦娘了:“金氏,这些你来算。”

锦娘把资料拿到手一看就吃了一惊:“夫人,这?”

淑娘不明所以:“怎么了?你是看不懂吗?”

锦娘指着资料上的表格问道:“这些表格,是谁弄出来的?还有这些数字?”这个人是穿越的!春花是自己误认,但是这个肯定不会是误会了!

淑娘答道:“泰祖皇帝呀,怎么了?”

锦娘愣住了:“你是说开国皇帝赵匡胤?”

淑娘皱着眉头训道:“皇帝的名字哪里是能直说的?你不要命了我却想要。算了,你这样疯疯癫癫的我不敢叫你看了,你还是回去呆着吧。”说着就打算要回锦娘手中的资料。

锦娘往后一闪:“夫人,我就是问问。这就算,这就算。”唉,还以为又在县衙里找到了一个老乡,没想到是赵皇帝。赵匡胤死了多少年了都?要是现在的皇帝,自己还能拉点关系。

淑娘问道:“金姨娘,我记得你原先就有一手好技术,后来到了梅家还选地方建了厂,你怎么会从来没见过表格?泰祖皇帝创了表格出来之后,就明令天下都用这种表格,做什么,叫报表的东西,说是能够一目了然。”

锦娘叹了口气:“夫人不知道,我在家时候家里穷,除了拼命织锦卖钱,哪有机会见到什么表格?后来到了梅家,又忙着风花雪月。等厂子盖好了,梅霆已经把我关起来了,我就始终没见过这种东西。”

淑娘“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专心核算起来。

锦娘却又自顾自地开了口:“夫人,我想问问,冬雪现在怎么样了?”

淑娘愣了一下答道:“这个,我没有问过。等今天大人回来我替你问问吧。”

锦娘磨蹭了半天问道:“夫人,你帮我问问县令,我能不能,那个,去看看冬雪?”

淑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跟着点了点头:“好吧,我顺便问问。”

也许是锦娘真的很会算数吧,她把淑娘分给自己的那一半资料核算完,淑娘这边才算了一半。春花在一边捂着嘴笑:“大娘子……”

淑娘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我?你连看都看不懂。”

春花一扭头:“哼,大娘子算不过人家就会来骂我。”

锦娘看她们主仆互动笑得不能自已:“哟,春花,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傲娇的软妹子啊。”

淑娘一想春花刚才的举动,顿时乐不可支:“还真是个小性子。”

锦娘又伸手要过去了淑娘剩下的大半资料算完,淑娘叹了口气说道:“梅家交的商税就这么些,确实换到产业上去有点入不敷出。”

锦娘摇了摇头:“夫人,你这是孤陋寡闻,梅家还有可能是偷税漏税了。就我知道的,十来年前我建的那个织锦厂,除了官府采买进贡的锦缎,别的都是送到京里高价卖掉的,光这一个产业应该交的税就比这资料上面写的少了一半。”

淑娘呆了一阵,点了点头:“偷税漏税这个词形容得切。”

晚上施禹水回来,淑娘拿着已将算完了的资料给他分析结果。

施禹水听完锦娘提示的“偷税漏税”之后深有同感:“确实,这么说比庞主簿的猜想更合理些。娘子你看啊,梅家一直没分家,所以家中人口众多,单只种地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就要多置产开铺。可是开的铺子越多,需要养的下人也越多,况且族人繁衍的更多,始终都不能满足。于是梅家人就想办法瞒报一部分收入,这样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了。”

淑娘补充道:“然后人心不足,梅家又开始把别人家的产业收买过来,给自己家赚钱用。”

施禹水笑着点头:“然后梅洵又发现了银矿,这下更能经得住梅家那么多人花了。”

淑娘想了想问道:“郎君,虽然说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不过梅洵发现银矿不是应该有三十多年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夺别人家的产业?”

施禹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猜,有可能是梅洵想要掩人耳目。若是他们家一直在置产,那就会让人觉得一直在赚钱,能把银矿的事最大限度地隐瞒起来。”

淑娘点了点头,又把锦娘托自己问的话说了。

施禹水摆摆手:“她现在不能去看冬雪。大牢里如今关了好几个跟梅家有关系的人,虽然女牢跟男监分开,可却难保牢头不是梅家的人。至于冬雪现在怎样,你只告诉她还不错就行了。”

淑娘答应了下来。

施禹水却叹起气来:“王二跟智清去真阳县面见知州已经有五六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顺利。就是平安见到知州,也不知道知州会有什么看法。梅家在地方上是大户,对整个英州来说都算得上是大家。一旦动了梅家,别的不说,??蚕乩锵染鸵?疑弦徽罅恕!?br>

淑娘劝他宽心:“王二性子活,不会被人问出什么来。智清虽然死板些,身手却好。两个人都不会有事的。至于知州那边,郎君也不用太担心了。梅家虽然是大户,倒了会对??蚕夭焕??墒抢删?皇怯指??714虺隽艘蛔??蟪隼绰穑恐淮艘坏阏?ǎ?峙戮偷值霉?鹗r恕!?br>

施禹水多多少少有点觉得安慰:“唉,也只能等了。”

两人才说起王二智清,第二天傍晚智清就出现在衙门里,向施禹水行了个礼急急地说道:“大人,知州大人命小的日夜兼程赶回来,说他明后天派兵到南山寺去,名是保护自己。请大人尽快赶去拜见,然后商议最后动手的时间。王二哥腿脚慢,留在知州大人那边了。”

施禹水精神一振:“好,这会儿你师兄还没出门,你先回后院叫他这几天务必精心看住梅家一干人等,我们连夜出发!”

智清劝道:“大人,明早再走也不迟,若是大人一定要晚上赶路的,不如叫师兄也跟着护送,小的一路劳累,怕护卫不力。”

施禹水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你去说给智苦,我去寻徐县尉交代一声。”

安排妥当之后,施禹水带着智清智苦从马厩里牵出三匹马,出了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