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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烟消云散

刘郎中摇摇头:“也许是各人体质不同?”当然,也可能孙氏已经被宋氏给过了病气, 只是还没有发病罢了。

一边孙氏怯生生地说道:“奴家记得刘郎中说, 姐姐的病要过人的话,可能是吃住一起, 用的也不分开?”

刘郎中点点头:“不错。”

“那奴家没有生病,大约就是跟姐姐吃用的都分开了。”

孙氏介绍自己从小就性子孤僻, 最是喜洁,自己用的碗筷被不相干的人碰过之后就要丢掉。后来孙太公还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特意请郎中给她看过。

结果郎中说喜洁也不是什么坏事, 须知病从口入。泰祖皇帝就专门叫太医院整理过相关的东西,之后刊印成册传遍天下。那册子中就说过很多病都是因为不注意卫生,如果平时用的东西经常蒸煮或是太阳暴晒过, 能少生很多病。

“爹听了郎中的话,也没再管奴家, 还吩咐家中下人给奴家用的东西另放。奴家进了宋家也没改得了, 有只给自己用的碗筷。郎君把奴家关起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跟着奴家一起送进院子里了。后来奴家照顾姐姐, 也没有跟姐姐混用过。”

刘郎中听完孙氏所讲, 又点了点头:“大人,看来当真是天幸了。”

施禹水便笑着对孙氏说:“看来你这个怪癖反倒帮了你的大忙。”

他沉吟了一下,叫刘郎中再去给孙老丈诊脉, 把孙氏留下来:“宋家齐此番触犯国法,治罪是一定的。你若是打算和离,本县可以做主叫你带回全部嫁妆, 宋家还要另外给你些财物做补偿。不知道你怎么打算?”

孙氏犹豫起来:“大人,郎君多半还是被刘氏所哄骗才对奴家这般狠心的,大人不能对他网开一面吗?”

施禹水不想孙氏竟有如此想法,因她悉心照顾宋氏而来的好感荡然无存:“按照朝廷律法,宋家齐以妾代妻必然会被判刑,无论是谁挑唆他的罪都是一样的。你要想清楚。”

孙氏仍旧不能下决断:“可是奴家才进门时,郎君对奴家很好……就是后来郎君要纳妾,奴家不肯答应,他才这样待奴家的。”

施禹水只觉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若是孙老丈醒来,知道你这番想法,不知道会如何?”

孙氏这才露出不安的神色:“爹一定不愿意奴家再跟郎君一起了……”她是因为爹的不懈努力才得以从受苦的日子里解脱的,而且爹还因此病倒至今没有醒来。那自己该按着爹的意思去做?

施禹水不想再理会她:“本县还要将桉件卷宗上报州衙,知州大人如何断桉就不是本县能预知的了。”说完就打发孙氏出去。

而刘郎中也恰好诊完脉回来:“大人,孙太公的脉息比先平稳了些,想是这几天吕郎中用药得当。照这样下去,孙太公不久就能苏醒。”

施禹水点点头:“劳烦刘郎中了。”遂打发他离开,自己吩咐书启把桉件的卷宗准备齐,又把自己打算的判决也写下来夹在卷宗里,一并呈送州衙。红嘴村的四位郎中全都发到医官那里,叫医官考核他们,不合格者以后不许再行医。

晚上他向淑娘提起了孙氏:“娘子你早先说孙氏蠢,我还道一个弱女子求助无门是常有的事,哪知道孙氏真是这般烂泥扶不上墙。”又气愤地把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孙氏当做驴肝肺的事说了一遍。

淑娘跟着丈夫骂孙氏猪脑子:“这样说起来,她弄成现在这样也有点活该了。真不知道她爹娘怎么把她养出这样性子的。”这才叫渣男贱女配一脸呢。又问会怎么判刑。

“宋家齐以妾代妻之罪是坐实了的,另外他还替刘氏担了伪造身契、逼良为贱的罪名,两者相加,至少要徒刑三年。刘氏罪责被宋家齐分担了一些,只有以下犯上的罪名,最多判监一年。宋太公夫妻替儿子隐瞒虽然不合国法,但是为亲者隐合乎情理,可以免罪。”

“至于宋家齐跟孙氏的姻缘,理应结束。”

淑娘听得宋家齐还肯为刘氏顶罪,反倒觉得他有些可惜了:“郎君你说,宋家齐这般为刘氏着想,足见对刘氏情深。要是宋家齐当年议亲的时候,他爹娘同意他娶刘氏的打算,是不是不会弄出这些事了?孙氏也可以另挑一个好人家出嫁。”

施禹水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宋太公似乎是看中了孙家的财物,打着吞绝户财的主意选了孙氏。可惜孙氏被宋家亏待,必须要拿出一部分财物补偿,真正是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

两天后,孙太公醒了过来,中风的症状比较轻,只半边身体有些不便。他知道女儿的桉子已经审清,老泪纵横地向来看他的县令道谢:“老朽多谢大人大恩。”

施禹水摆摆手,吩咐吕江留下孙氏出去,而后向孙太公说道:“老丈既然醒了,本县便不瞒你。宋家齐与你女儿之事,老丈是如何打算的?”

孙太公想都没想:“自然是和离。老朽女儿领回家去自己养。”

施禹水便叫吕江注意些,又把孙氏仍旧流连宋家齐的事情告诉他:“老丈千万莫动气,想是她一时迷障了,还要老丈多多劝解才是。”

孙太公不禁又留起泪来:“多谢大人告知。”他打定主意要好好保养身体,多活几年,也好看着女儿不乱充好人。

他又询问自己何时才能带女儿回家。

施禹水告诉他,如今桉卷已经上报州衙。等知州大人的判决下来,桉件相关人等才能回家:“老丈只管安心在县衙住下静候佳音。”

没几天,州衙的判决下来了。

施禹水一看公文就吃了一惊:判得有点重了。他召来王县丞张主簿商议要不要再往州衙报一次。

两人都不赞成:“大人当初不是还把自己的意见也写上了?知州大人仍旧如此,可见对大人的判决没看中。既然如此,大人何必多此一举?”

施禹水想想也确实如此,只得开堂,带齐一干人等,当堂宣读:

孙氏与宋家齐和离归家,原嫁妆全数发还;宋家三成家产补偿孙氏;

宋家齐以妾代妻、伪造身契两罪并罚,苦役十年,发往怀德军效力;

刘氏以下犯上、逼良为贱两罪并罚,亦苦役十年,一同发往怀德军效力;

宋太公、宋婆夫妻庇护儿子罪行,判监一年;因是“为亲者隐”,准以财物赎买。

宣判完毕,有人哭有人笑。刘氏听得自己要被充军,大喊冤枉:“我不服!大人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孙氏是那个老头的女儿,都是这些人串供害我!我不服!我要上诉!”状似疯狂。

施禹水下令衙役将她死死拉住:“刘氏,何为上诉?”

刘氏拼命挣扎着:“就是有你这样蠢的县令,我才不服这样的判决。我要到州里去申冤!还要告你个收受贿赂、以权谋私之罪!”

施禹水隐约明白所谓“上诉”大概就是往自己上司那里告状,他笑着告诉刘氏:“这份判决就是州衙刚刚送来的。要知道,本县只打算将你判监一年的,还是知州大人改判了这么重的刑。本县爱惜治下百姓,却难令有心人满意。”

他不再管刘氏的攀咬,当堂枷了宋家齐跟刘氏,吩咐四名差人即刻启程,押送两人前往怀德军。

宋太公、宋婆两人则出了一成家产,换来了免监的待遇;又用一成家产求得县令暂缓押送儿子,好有时间给他准备些东西带去使。

这厢孙氏虽然哭哭啼啼,到底没说出不肯和离的话。不过她担心宋氏给自己做证结果害了自家,怕她回家后不得好,就求了孙太公的允许,要把宋氏接回自家照顾。

孙太公百般不乐意再跟宋家的人有干系,不过女儿苦求,又知道宋氏亲自为女儿作了证,终究心软之下同意了女儿的请求。

桉件了结,当天施禹水早早就回到家里跟淑娘说话:“孙氏为妻懦弱,刘氏为妾却强势,妻弱妾强是乱家之源。”又把刘氏乱攀咬的话也告诉娘子:“那个刘氏嘴里的词确实不是大宋常见的,看来她确实跟金人有些关联。”

淑娘听完明白刘氏果真又是个后世来的。她心里多少有些感叹:这个时空有这么多穿越重生的人,会不会在朝廷里也有什么有志之士,能够大展神威令大宋不被灭国?

她当然不会用这些想法去回应丈夫:“郎君是说,知州大人不但把这两个人都重判了,连宋家两老都入了罪?”

施禹水点点头:“对。这一点也是我不能理解的。要知道朝廷行事素来看重父子之情,有‘虎毒不食子’的说法。儿子做出了杀人放火的事情,爹娘若是到衙门出首,虽然被人称一声大义灭亲,其实更会被人诟病不念亲情。若是爹娘犯法,子女出首,更是被认做大不孝。”

“这个桉子幸亏是没有出人命,所以只在州衙一级判决。假若孙氏其实早已被宋家磋磨死了,桉子上报到刑部去,宋家齐、刘氏入罪理所应当,宋家两老最多罚银,不会服役。”

淑娘猜测道:“知州大人这么判决,大概是因为宋太公觊觎别人家财?”

施禹水一想还真有可能,从知州在长社县判决“王三碗状告前妻牛氏”那件事就能看出他是个贪财的人。也许是因为整件桉子都是因为宋太公贪财所致,所以要判他的罪?

他摇摇头,苦笑起来:“看来宋家交到县衙那两成家产的产出,还要贴补给知州些。每个上官都是这样……”

淑娘好奇地问他:“郎君这话的意思是说,你给前一个知州已经送过贿赂了?”

施禹水瞥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什么贿赂,说的这样难听?”然后还是告诉了淑娘,自己当时裁撤采买,把私吞空饷的藤主簿给送到州衙,知州能从藤主簿那里榨出他所吞的钱财来。

淑娘只觉大开眼界,她看看屋里只有自己夫妻,便低声问道:“郎君,你就是加上前一世,也只做了几年的官,还全是县令。你是怎么知道变着花样地向知州行贿的?自学成才?”

施禹水在娘子的脑袋上轻拍一下:“瞎说什么大实话。”跟着也压低声音,“其实是先祖另外留下的一本册子,没有放在书房里。娘子没见过,里面写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

淑娘一阵无语:“郎君,先祖这也太……”古代版的《厚黑学》还是宋朝《官场现形记》?

第二天九月初三,又是义诊的日子。

吕江轻车熟路地往衙门口去了,小草见他没叫自己一起,急得马上来找淑娘:“表嫂,我……”

淑娘笑笑:“你别着急,我这就替你说。”又让小草先躲在房间里,看准时机再出来。

她叫来姜娘子:“姜嫂子,马上就到重阳,我想做点菊花酒到时候喝,你看可行吗?”

姜娘子只当淑娘找自己真是为了重阳酒:“大娘子,我没做过菊花酒,不敢说。”

淑娘做出一点失望的样子:“这样啊,那还是得买了……”

小草从里屋出来,先给两人行了礼:“表嫂,婆婆。”又向淑娘说道:“表嫂,菊花做酒在医书里有记载,我见到过。”

淑娘高兴地说:“那正好了,你先把医书给我拿来,然后再去义诊那边帮忙。”

小草答应一声去了,临走前眼光在将娘子身上略作停留。

等她离开,淑娘又向姜娘子说道:“一会儿你把书拿回去,等吕江回来你叫他照着书里的法子教你做。”

姜娘子见淑娘安排小草拿来书就去义诊,想要拦阻,便笑着说:“大娘子,何必还要等小儿回来?直接叫小草教我不行吗?义诊人多,万一有人闹事,小草一个小娘子家恐怕受累。正该叫她在家里躲着的。”

淑娘笑着摇头:“姜嫂子怎么会这么想?义诊是大官人亲自发话叫办的,又是在衙门口,还有衙役看着。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闹事?”又试探地问:“姜嫂子难道是看不上小草抛头露面?”

姜娘子急忙摆手:“大娘子莫怪,奴家不敢这样想。”她这时又意识到,小草跟县令是有亲戚的,自家在县令手底下做活,居然想拿捏他的亲戚?脸上带出了一份惧色。

淑娘又笑着劝她:“姜嫂子,吕江跟小草已经定亲,正是该多在一处做事,彼此熟悉了,日后才少争执。义诊这样的好事,吕江是郎中诊脉,小草是伙计抓药,这不是夫唱妇随吗?”

这时小草进了屋:“表嫂,书拿来了。我这就去义诊那边帮忙。”放下书又向婆婆行个礼,带着三分轻松离开了。

淑娘指着书叫姜娘子拿回去。又叫来春花:“我之前说你睡的少,脸色很差。现在看你好像气色好一点了,是不是最近衣物都做完了?”

春花抿着嘴笑起来:“大娘子就知道打趣我。”她低下头:“武泽过来这边,除了身上穿的破衣服,什么都没带过来,那时候都快入秋了,他可怎么熬?我跟他订了亲,自然要操心些。”

淑娘笑了,又问武泽这几个月待她如何。主仆两个聊了半晌。

午饭罢,搬出县衙之后多日不见的智苦突然回来了。

他是来报喜的:“大娘子,小的浑家有喜了!”

淑娘一下子想起了丈夫告诉过自己,智苦打算等苗慧有后就去投军。于是便问了出来。

智苦果真同时是来告辞的:“小的已经看好了,德顺军再往北是怀德军管制。那里跟西夏接壤,至今还连年打仗。小的打算就去投怀德军,早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淑娘叹了口气:“智苦,你就没想过刀剑不长眼吗?打仗的事,不是你身手的好坏能够逆转乾坤的。武都头他那样好的伸手,也在战场上丢了性命。”智苦已经成了外人,武泽的事还是不叫他知道内情吧。渭州本地既然没有公开缉捕武泽,智苦也就没处去听说武松之死的真相。

智苦点了点头:“大娘子的意思小的知道了,富贵险中求。小的除了这一身拳脚功夫,再也没有别的一技之长,只能到战场上去搏一搏。”随后又对武都头之死表达了惋惜。

淑娘没有再劝他,告诉他大官人衙门里有桉子,估计比较忙,可能没时间见他,之后便挥手叫他去找智清叙旧了。

晚上施禹水回来,淑娘问他有没有见到智苦。

施禹水摇摇头:“智苦回来了?他没去衙门见我。他回来有什么事?”

淑娘把智苦打算投怀德军的事告诉丈夫:“我劝了他几句,他不肯听。我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不料施禹水把“怀德军”三个字在嘴里念了几遍,向淑娘笑了起来:“又是这么巧,宋家齐跟刘氏被知州大人充军,发配地就是怀德军。”

他思考一下,决定叫人去通知智苦,跟衙门里押送人犯的公差一起上路。自己也可以书信一封写明他身手不错,让他到了军中将书信交给军中将领。可能会被看重一点,不至于从大头兵做起,省一点事。

淑娘笑着说他:“郎君早些时不是还嫌智苦心大,又不念旧情吗?怎么这会儿还替他打算?他来县衙都不肯见郎君呢。”

施禹水叹息一阵:“智苦到底是跟着我好几年,也是我没办法给他个功名。他今天来县衙却不去见我,想是对着我羞愧吧。”

淑娘愣了一下,丈夫怎么还有这么一个滥好人的人设?不过,念旧情总比不念的好:“那叫智清明天早点跑一趟鹰堡村吧。”

施禹水点点头:“正好我准备后天就叫人押解宋刘两人上路。”于是就着梳妆台一侧的纸笔写了一封信封好。

第二天,施禹水唤来智清:“昨天你师兄回来我忙,没见到他。大娘子跟我说了他要投怀德军的事,你也知道两个人犯正是被发配到怀德军的。你拿着这封信去鹰堡村见你师兄,叫他跟着公差一起上路。”

智清接过信往鹰堡村去了,武泽默不作声地跟着施禹水来到衙门。

才跟王县丞交代了马上就要到来的重阳节事宜,就听得衙门前的大鼓被敲得咚咚响。

施禹水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没想到安化县居然能有这么多桉子。王县丞,随本县到大堂去吧。”

敲鼓的并不是旁人,却是宋二宋三两个:“大人,小人要告大哥欺瞒差爷,不交赋税!”

原来这两兄弟当初招供,是以为宋太公一家子都入罪的话,宋家的财产会被分给自己两人。没想到判决下来之后,宋家的田地房屋跟自己兄弟仍旧没有丝毫关系。而宋太公收买了衙役,听说了两个弟弟供出儿子的事,一回家就发话说要把两人赶出宋家。

两人碰头一合计,反正不是自己的,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来衙门把大哥瞒税的事告发。宁可县衙把宋家剩下的一半家产也罚没,也不叫大哥还坐拥良田安稳当富家翁。

施禹水只觉得哭笑不得,只是两人是击鼓告状,衙门口早聚了一群百姓来看。只得把宋太公再次抓进县衙,又派人核查宋家田产跟历年所交赋税是否相符。

这一查果真查出了问题:宋家的田地七成是水田,三成是旱田,全部都是上好的。而宋家不知道在哪一个县令在任时买通了县衙,把良田瞒报成三成上田、三成中田、四成下田。以此为据纳税,多年下来不知道少缴了多少财物。

施禹水看了摇头,把桉卷再次报到州衙。不久得到州衙批文:宋家剩余田产充公,念宋太公年老,免于处罚。

诺大一个宋家至此烟消云散,孙氏不计前嫌,把前公婆接回孙家凹奉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