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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深情

孙太公立刻借着张主簿这话的东风再次恳求。

施禹水本就有心成全,如今又有台阶, 略一推拒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他就着桉子上的纸笔写了几行字, 底下缀上自己的私章,又加盖了县衙的大印。

孙太公收好这封字, 恭敬地告辞离开了。

张主簿指着他的背影向县令说:“这个老儿给女儿立了女户,却不忙着招赘, 反要先去杭州养病。难道不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守不住家业吗?”

施禹水摇摇头:“守得住守不住的, 都不算事。反正女户已经立好, 就算这孙老头有什么意外,家中田地也可以尽数归孙氏继承了。只要有这般田地,孙氏想招赘那是轻而易举。”

张主簿却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孙老头养的这位小娘子, 从之前的桉子就能看出来,不是个能掌得住家的性子。老儿不趁自己还活着, 赶紧给女儿挑一个拿捏得住的人召进门。万一他没了, 女儿的事还没着落,凭她自己能寻个什么样的人上门?到时候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

施禹水笑了:“张主簿这话有些意思。不过, 这老儿将来如何, 他女儿将来怎样,又与你我什么相干呢?”

张主簿讪讪地笑了一阵,再看看县令, 决定把自己的心思先放放。横竖孙老儿带不走他家的地,就是去苏杭养病,养个一年半载的肯定要回来。那时自己也还在这安化县, 再打算不迟。

不到十天,州衙突然又派人来召施禹水,这一次来人的态度就有些不大好了。

施禹水一见就明白,刘知州发现孙太公带着孙氏离开安化县,以为自己在里面搞了什么鬼,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只做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跟着州衙差人前往州衙去了。

刘知州果然很生气:“施县令,你可还记得月前安化县中那出以妾代妻的桉子?”

施禹水点点头:“回知州大人的话,这出桉子知州,安化县这一个多月来没有再出过一次桉件,因此下官记得清楚。不知道知州大人问起这件桉子,是其中有了什么纰漏吗?”他猜测道:“莫非桉子报到京中,刑部说判得重了?知州大人放心,这件桉子是下官一力决之,不关知州大人的事!”

刘知州被噎了一下,略沮丧地摆摆手:“不是人命大桉,刑部哪里有时间管。本州问的乃是桉中告状的那位孙太公,如今在哪里?”

施禹水大方地说道:“原来知州大人问的是他呀,下官正好知道他的近况。”于是他把孙太公给女儿立女户、办了路引要到杭州去养病的事讲了一遍,“下官还跟县中僚属说起过,都认为他应该先给女儿寻个赘婿再说别的,只可惜这老儿坚持要先把孙氏身体养好,再慢慢挑个好的上门女婿。”

知州大怒:“施县令,你为何要给孙老儿的女儿立女户?”

施禹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朝廷不是一向都有关于立女户的法度吗?孙太公状告女婿之后,两家断亲,孙氏归家。她是家中独女,孙太公也没有嫡亲的兄弟,立女户是符合朝廷法度的呀。”

知州正要发火,突然意识到自己请媒婆的事是私下所为,施禹水并不知情。这件事反倒是孙太公更可恶些,对自己也敢阳奉阴违。他换了一副神色:“施县令,孙家田多地广,孙太公这一离开,家中田地可怎么处置?”

施禹水立刻答了上来:“因今年的税收才过一个月,下一次收税还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下官寻思孙太公带女儿背井离乡地养病,一年半载就该回来了,也不着急。”

刘知州皱起眉头训斥他:“你怎么没想到孙太公一年半载没回来的话怎么办?”

施禹水再次装出一脸无辜:“知州大人,这些田地就在安化县。就是孙太公不回来,下官只管按着地收田税,也不妨碍什么呀。”

刘知州又憋出一口老血,最终无奈地指责他不该叫治下百姓随意离开,说不定就会叫本州的资财外流。

施禹水挠头做不解状:“大人何故对孙太公如何关切?孙家这样多的地,可想而知孙太公不需要亲自下地做活,只要安排好佃户,其实没有任何妨碍的。何况孙太公办路引时,下官还特意向他说明了此行不许夹带任何商货。大人放心吧。”

刘知州面上一片暗色,口中的话也刻薄起来:“施县令对辖下百姓还真是维护得紧,能为一介庶民顶撞本州。”

施禹水表示诚惶诚恐:“如今大人身居高位,下官哪里敢顶撞大人?只是大人跟下官是旧识,下官自觉跟渭州其他县令比起来,还是自家跟知州大人更亲近……”

刘知州面无表情地摆手:“你我相识与微时,确实比别人多一份亲近,却不是你能放肆的理由。”

施禹水立刻抬出后台三皇子来:“大人何出此言?早年下官跟三皇子同科中进士,之后虽然身份有天壤之别,相见时仍旧以同年相称。皇子如此礼贤下士,正是我辈读书人心之所向。”

刘知州一愣:“你认得三皇子?”

施禹水点点头:“下官跟三皇子同是政和十八年进士。大人不知道,实则当年考官点的状元乃是三皇子,后来报给官家后,官家说皇子理当不与寒门争执,要把他的名字从中划掉,增补一名落选举子。还是几位考官大人据理力争,这才把王昂提为状元,让三皇子屈居第二了。”

刘知州果真不知道详情,他只听说有一年官家的儿子也参加了科举,还中了。私下里他对于这件事其实是不满的:须知科举所取举子数目有定,有一名皇子中举,就要有一个寒门落第。他认为皇子天生已经高人一等了,不该争这个。

只可惜皇家威严他还不敢挑战,如今见施禹水抬出三皇子来,只得换了笑脸:“怪道施县令平日里言谈举止不带丝毫轻浮,原来多见识过皇家规矩。”

两人假笑一阵,刘知州和颜悦色地打发他回去,自己琢磨着叫人看住孙家凹,一见到孙太公父女回来就把他们带来州衙。

施禹水回到县里天已经傍晚,便不再到衙门,直接回了后院:“娘子,今天刘知州果真叫我去州衙了。我看他像是打算治治我的,被我抬出跟三皇子的交情来,他就收敛了。”

淑娘指着丈夫笑:“郎君你真是……你早就说过不会投靠三皇子,却遇到事就把他当做靠山亮出来……三皇子知道你在利用他吗?”

施禹水得意地摇头:“我又不是没给三皇子办过事,只是用用他的名号罢了。”

几天后,淑娘偶感风寒,咳嗽不断,只得吃了药天天窝在屋里不出门。

这天州衙又来了个婆子,却是张娘子派来请淑娘去州衙赏花的。

施禹水代替娘子推辞,婆子略带不满:“施县令,宜人的吩咐老婆子不敢不遵从。还是叫吴娘子跟老婆子一起上路吧。”

施禹水无奈,叫婆子到后院见见淑娘:“并非本官有意推搡,实在是娘子病得起不了床,你一见便知。”

婆子果真亲自去看过,淑娘烧的满脸通红,吃了药昏沉沉地睡在床上。她只得告辞离开,回去如实地禀告给张娘子。

张娘子心中不快,认为淑娘故意装病不肯来应酬自己,打算过几天再请。

不料第二天探过淑娘病的婆子也病倒了,请了郎中来诊脉,却说是伤寒,叫赶紧把婆子单独安置。又问州衙里还有谁跟婆子常接触,自己一并把脉。

张娘子前一天才见过婆子,只得叫郎中也给自己把脉,幸好没有过病气。可知州刚好前一天晚上跟她同房了,也被把出了伤寒来。

至此,州衙上下全都为了知州的病忙活起来,张娘子一身荣辱都挂在丈夫身上,如何不心惊胆战?再顾不上赏花,也把淑娘丢在了脑后。

却说淑娘这一病就是一个来月,她觉得可能是流感,怕传给丈夫,就叫施禹水把自己安置到西厢房单独住一阵。

被施禹水拒绝了:“你病着,不宜来回搬动。这屋子隔壁又是造好的浴室,方便照顾你洗浴。我知道你怕我被你过病气,我搬到西厢房住一段就行了。”

他虽然把铺盖搬走,却一天几趟地回来看淑娘。淑娘见他这样,只好叫吕江多准备些预防的药物,熬成药汤叫施禹水每天三顿的喝。跟着照顾自己的春花杏儿小草也照此办理,万幸众人都没有染病。

县里也有不少人伤风咳嗽,几处医馆都装满了病人。义诊的时候,人更是多得望不到头,到处都是咳嗽、喷嚏声。施禹水见自家喝的汤药有效,就召来医官。

商议之后就由县衙出钱买来药材,在衙门口支一口大锅,每天六个时辰不停地熬煮,全县的人不论是否生病,都可以拿着碗来喝药汤。

这样坚持了一个来月,这次伤寒事件终于过去了。施禹水命医官召来全县各处郎中一一询问,最终确定此次因伤寒死亡的人数不足十个,这个数字跟往年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淑娘知道之后,向丈夫提到很早之前的打算:“郎君还记得咱们为什么要养一个郎中吗?”

施禹水点点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还是为了几年后那一次大水准备的。”他看看淑娘,明白了过来,“娘子的意思是?”

淑娘笑着说:“也是这一次是个机会。平时里只说叫吕江提高医术,也没有什么借口叫他多去钻研瘟疫的防治。正好这一回他熬的药汤起了大作用,郎君正可以借机劝他研究瘟疫。”

施禹水也觉得合适:“那好,我去跟吕江说。”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淑娘叫住丈夫:“郎君多说些活命无数的话激励他。”

施禹水笑着点头:“娘子,你的病才好,不要太劳神了。这些事我知道怎么办,你放心休息吧。”

淑娘看着丈夫出去,自己觉得身体好多了,就叫来春花帮自己宽衣,要出去透透风。

春花慌得按住她,死活不肯:“大娘子,你病了这一个月,才好些又折腾什么?大官人吩咐过,郎中没有说叫你出门之前,万万不能让你起身。”

淑娘无奈地笑道:“我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睡了这一个月,骨头都睡疼了。”

看春花是一副“打死我也不叫你出门”的样子,只得妥协,“好好好,我不出去,就在这屋里走几圈行吗?”

春花勉强同意了,把去年冬天做得大氅都拿了出来,一定要淑娘穿上。

淑娘坚持不肯:“春花,这样穿太热了,容易出汗。这天已经凉了,出汗之后着风更容易生病。”

看春花还是固执,只好拿出自己当家娘子的威严来:“春花,我这屋子一个月才通了两次风。现在我穿上这些,去你那屋里坐着,你把这屋子窗户都开了通通风吧。”

春花答应了,却先去关上正屋的门,让淑娘从正屋经过的时候不见风。等扶着她来到西次间,又把杏儿小草叫出来看住淑娘,然后才回到东次间开窗通风。

杏儿跟小草都过来问淑娘今天的感觉怎样。

淑娘摸摸自己手臂上的骨头:“你们看我是不是瘦了很多?这手上原先有不少肉的,这会儿怎么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了?”

杏儿笑着说:“也没瘦多少。”

淑娘不信:“镜子拿来我看看。”

两人都拦着她,不肯拿镜子出来。

淑娘见她们这样做派,直觉自己大概是变得很难看了,虎着脸说道:“镜子!”

杏儿跟小草自从来到县衙,从来见到淑娘都是温和得笑模样,哪里见过她这样发火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小草心道表嫂好了之后自己也会照镜子,便把里屋桌上的镜子搬了出来,两人合力举在淑娘脸前。

淑娘怀着忐忑的心望向镜中人。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大的出奇,颧骨也凸了出来,两腮原带着的一点儿婴儿肥已经全然不见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不再是往常健康的黑色,也没有梳理,乱糟糟地堆在头顶,更像是干枯的鸟窝。

淑娘呆住了。

杏儿忙给小草使眼色,两人放下镜子,都来安慰淑娘:“表嫂放心,你这是病得久了,也没怎么吃饭才瘦得。等大好了,马上调养起来,很快就能养回来。”

小草是从另一个方面说的:“表嫂你病着没有打扮,才显得乱了些。把头发养好梳好,脸上抹点胭脂,气色马上就好了。”

淑娘木然地坐着:自己竟然是这样一副见鬼的样子给丈夫看了一个多月?他会不会嫌弃自己了?

春花给东次间通完了风回来,一眼见到桌子上的镜子,顿时皱起眉头先瞪了杏儿小草一眼,又过来扶淑娘:“大娘子,可以回屋了。”

淑娘点点头,起身回去。她发誓,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保养回来。

晚上施禹水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刘郎中,叫吕江跟刘郎中都给淑娘诊脉。

两人都说淑娘的病已经好了,剩下的只是调养。

施禹水便叫吕江替自己送刘郎中,自己留下来对淑娘说:“娘子的病既然好了,我今天就搬回来吧。”

淑娘摇头:“郎君先等等吧。”还是等自己养一段时间再说。

施禹水回来之前,其实已经被小草私下通知过了,这会儿面对淑娘的拒绝就胸有成竹:“娘子,我们是夫妻,哪有不住在一起的道理?之前你病得厉害,怕我过了病气,我也体谅你的心。可如今郎中都说你的病好了,我自然是搬回来跟你同住了。”

淑娘还是摇头:“郎君,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让你搬回来看这个鬼模样。”

施禹水温柔地抱住她:“娘子说什么呢?我心悦娘子,又不是因为容貌。难道我变丑了,娘子会嫌弃我吗?”

淑娘心里一阵柔软,安心地趴在丈夫怀里:“郎君……”

施禹水:“娘子……”

两人深情相拥。

良久,施禹水才把淑娘的脑袋从自己胸口抬起来:“娘子,那我就让春花把我的铺盖搬回来了?”

不想淑娘还是摇头:“我知道郎君对我好,我也想在郎君面前做最好的自己。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看了都难过,不想叫郎君对着。”

施禹水没有再坚持:“那好吧。娘子什么时候同意我搬回来,我立刻就搬回来住。”

因伤寒也算得上是疫病,所有疫病必须都上报。施禹水便把安化县死了十来个人的事报到州衙。

刘知州的病也已经好了,可惜州衙被传染的人死了不少:见过淑娘的那个婆子,知州的一个有身份的妾,厨房里做饭的一个媳妇,前衙的两个衙役,通判家的三个下人……这还只是州衙里面的。

刘知州被这次疫病打击得不轻,州衙所在的平凉县城百姓死了数百人,平凉县令自己也病得丢了半条命。

知州接到施禹水上报的安化县死人数目时,气得把文书扔在地上:“安化县根本没有疫病,做什么把死人当作疫病来报?”

来人并不清楚是施禹水叫吕江熬的汤药起了作用:“可是,渭州不是发了疫病吗?一个月没了十个人,如果不是疫病,不会死这么多的。”

刘知州没好气地教训来人:“其他几个县死的人最少也上百,安化县要真是也有疫病,能只死这十个人?回去告诉施县令,不要想着借疫病的东风给自己添功劳。”把文书丢还给来人。

衙役把文书原封不动地带回安化县,交给了县令,又把知州的话转告了。

施禹水无奈地收回了文书,回去就跟淑娘发牢骚:“我原想着防治疫病成功,能算我的一个大功劳,没想到知州根本不这么想。”

淑娘却安慰他这样其实更好:“郎君你想,要是知州认可了你这份公文,是不是会问你怎么防治的?到时候郎君能怎么办?是不是得把吕江熬的汤药说出来?那吕江是不是就是更大的功臣?到时候郎君还能留得住吕江吗?”

施禹水一拍脑袋:“是我心急忽略了。”他再次拥抱淑娘:“娘子当真是我的贤内助。”又温存片刻,开口询问自己是不是能搬回来了。

淑娘这几天里着力保养,又精心梳妆,镜子里的人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几分神采,当下便点了头:“那郎君就搬回来吧。”

小别剩新婚,当天晚上自然是大被同眠。

淑娘窝在丈夫怀里,只觉得生活再美好不过了。

很快又到腊月,淑娘跟丈夫商议叫施水谷回乡送年礼:“往年咱们在??蚕兀?爰沂翟谔?恫琶挥懈?灼菝亲呃竦摹h缃癜不?馗?ど缦刂话敫鲈碌乃?罚?蛔呃袂灼菝歉帽澈笏迪谢傲恕!?br>

施禹水笑着反问她:“娘子知道如今是腊月吧?”

淑娘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丈夫。

施禹水又笑:“那你不知道腊月河里结冰,船开不动吗?”

淑娘一拍脑袋:“我这一病变笨了。那只好雇几辆车回去了。”

不想施禹水仍旧摇头:“依我说,还是算了。早先如果娘子没生病,早早就把年礼送回去就好了。如今已经晚了,索性就不送吧。横竖咱们家也没有特别近的亲戚了。”

淑娘想了想,决定等年后开化了叫施水谷回去:“回头就说我病着没法安排,只能后补。”

腊八时,刘知州又派人来召施禹水夫妻到州衙过节。

淑娘气哼哼地发牢骚:“过节就该是自家亲眷一起,这个刘知州这般折腾人,当谁愿意去奉承他啊?”

话虽如此,还是跟着丈夫一起去了。

张娘子一见淑娘就笑着迎上来:“吴娘子这一病好了,倒更出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