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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被掩藏的真相

来到王家之后,施禹水很自然地打发淑娘主仆进内室去看望王守仁的妻小,自己却向王守仁问道:“守仁兄特意唤我来此,恐怕不是说得那么简单。”

王守仁沉默一阵才道:“彦成兄,那日你与嫂子来小弟家中时,时辰稍晚……”施禹水正要解释,王守仁抬手制止,接着道:“且,彦成兄你平日里衣着整洁,那日我观你外袍下摆竟有灰尘附着……”

施禹水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王守仁到底是觉得自己在其中做了手脚,还是觉得压根是自己做的?他心念急转之后,口中答道:“守仁兄心细如发,小弟不敢隐瞒。今日堂中那名年轻死者是小弟二表姐,乃三舅家长女,小弟大舅家长女大表姐守寡多年,去岁亦是去慈姑庵烧香,回家后忽然自缢身亡了。小弟查知此事后,劝动了二表姐如此这般行事。”

王守仁听了这话也是一怔,忽然长吁一口气,拍拍施禹水的肩膀道:“小弟得彦成兄与承祖兄多方提携,感激不尽。今日之事既是事出有因,彦成兄亦是问心无愧,小弟便不细究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明日县中尚不知有多少位女子不幸殒命。”

施禹水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亦叹道:“不是人人都有胸襟的。”随即又在心里苦笑:若非……

当日晚上,施禹水将王守仁的怀疑说给淑娘听:“我看守仁兄只是觉得我在其中做了些手脚,至于参与了多少倒没察觉出。”淑娘一阵后怕:“幸好郎君你几年来一直习练拳脚,身手还有几分,时间上勉强掐得准了,不然我只有以死明志一条路了。”施禹水也道:“幸而县令大人完全没有疑心到我,咱们事先赶的时间竟没有派上用场。”

淑娘的心神飘回家中宴客那日。

高釉与丈夫一起到施家赴宴,男女分开前后院吃席。当日离开前,高釉来寻淑娘道:“日前你说去还愿的事还做不做数?你若反口,可别怪我去告诉表弟你的丑事。”淑娘按着丈夫与自己商议的计策道:“三日流水之后我便带春花前去,还愿说不得能留宿,你告诉他到时天色暗了再去,免得被人瞧见。”

高釉笑道:“看不出你还这么小心呢。你带着女使做什么?不怕被她知道了?”

淑娘做出思考状:“我一个人断乎不能出门。不如这样,你也托辞到庵里去,晚上也说留宿,这样你我能宿在一处,不把春花给隔开了?”

高釉道:“这样也好,我原还担心你骗我,我倒要看看你在我面前还能不能逃得脱。”淑娘忍下心中恨意继续道:“二姐不说出去,是保我性命了。”

高釉冷笑一声:“你知道好。”便告辞离开,心中盘算起来:吴淑娘有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上,现如今心情好逗她玩玩,改日再请表弟当面抓个现行,送她性命不迟!到时候,自己一心安慰表弟……

淑娘送走了高釉,便与丈夫合议起来:“我已经照着郎君的吩咐哄高釉也去庵里,到时候他们三人都在,正可一打尽了。”

两人又密议了到时候如何寻借口令淑娘暂时离开慈姑庵,再如何打发春花离开,之后又如何行事,议定之后方才准备东西。后院封有先祖遗下的箱子,其中收藏的有当年先祖搜集的利刃,施禹水借口瞻仰先祖,借机将箱子取出放在前院东次间自己夫妻屋里,从箱子里寻出一把没有标记的带鞘尖刀来做凶器。

到了约好的那天,淑娘教春花准备好要送给赵尼姑的几套衣衫,自己暗中却把尖刀藏在衣衫中,若无其事地去庵里还愿,施禹水则出门访友。在庵里,淑娘见高釉果然也来了说要留宿,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声:汝命休矣!然而她很快又狠起心肠:高釉不死,死的该是自己了。

她一边跟高釉赵尼姑虚与委蛇,一边暗暗关注天色,盼着与丈夫约好的时辰到来。待太阳落山之后,天色逐渐转暗,庵主亲自带着施禹水来到赵尼姑所居房舍,淑娘心中的那块大石这才落了地:一切顺利。

此时乃是九月天气,晚上六点半左右天便全黑了,淑娘先前与高釉做约时定了七点在庵中与刘来相会。施禹水来到时大约六点钟,他与娘子一起拜了菩萨,又开口要带娘子离开,庵中尼姑送走他们三人时天色仍未全黑。淑娘便打发了春花回家,自己却立刻跟着丈夫回转慈姑庵西墙大石处。

施禹水在乡下守孝时,每天早上都要在父母坟前打拳练武,如今远非文弱书生的身体,借助大石垫脚轻易地便跳进庵里。又帮着淑娘也跳进来。

院子里的竹子在夜色中成了一种掩护,施禹水与淑娘悄悄接近屋子,见西厢的窗口有一点灯光透出,两人转到窗下,借着竹子的掩映静听赵尼姑与高釉说话:“高娘子,吴娘子本来说好的今晚留宿,方才吴娘子对你说了什么,你竟真的放她走了?”

“你担心什么。吴淑娘不敢跟我打谎,她说等一下会寻机回来。她要是敢不回来,我把这件事张扬出去,看她还怎么有脸活!哼,顺便也教表弟丢个脸才好,我一再示好谁叫他不应的。”

施禹水拉着淑娘的手一紧,心中大怒:“原来自己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杀死高釉这个表姐的,她既然有这样全然不顾自己脸面的打算,正好教自己卸去愧疚之心。”

赵尼姑又道:“我已经通知了刘来,眼下他快来了,如今可怎么办才是?”

“刘郎来了我便先陪他有什么打紧?”顿了一顿又是高釉的声音:“要不你先上?怕刘郎不肯要你这个老货了!”

正在这时,西墙边有一阵动静传来。施禹水忙带着淑娘躲在屋子一侧,悄悄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正从墙头跳下来,径自进了屋。屋内两个女人的声音顿时腻了起来:“刘郎!”

不等赵尼姑告状,高釉的声音又响起来:“刘郎,我们先去东厢快活……”

男子声音道:“好好好。”声音渐渐远离了。

施禹水捏捏淑娘的手,低声道:“好机会,赵尼姑落了单,我们先去收拾她。”

两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屋,淑娘领先走进西厢,赵尼姑一见淑娘笑起来:“哟,吴娘子这么快找到机会回来了。”

淑娘默不作声地走到赵尼姑跟前,突然出手捂住她的嘴!施禹水迅速进来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淑娘则空出来手打开自己遗下的包袱,用包袱中的一件单衣塞住赵尼姑的嘴不让她出声,又翻出来一件衣物用刀划开把她两手绑在身侧,平放在床上。赵尼姑双脚拼命地蹬着床单,施禹水示意淑娘在这里看住她,自己却拿着尖刀来到东厢。

东厢内两人正在忙活,丝毫没有注意到进来了外人。施禹水略一思索,退回西厢拿起一床棉被,又招呼淑娘跟自己一起来到东厢床前,兜头将被子蒙了上去。忙活的两人挣扎起来,施禹水冲淑娘使使眼色,淑娘会意地上前帮忙按住。

好一阵子之后,被子里的人才断了气不再挣扎。两人迅速扯开被子,施禹水把着刘来的手在在高釉脖子上掐了一下,淑娘则先将高釉的指甲在刘来胳膊上抓挠几下留下挠痕,之后才狠命地掐在刘来脖子上。

淑娘拿起床边高釉脱下的衣衫罩在自己衣服外面,匆匆回到西厢,拿起刀不熟练地割破赵尼姑脖子上的血管,看着鲜血流出,赵尼姑慢慢死去,这才解开捆着赵尼姑的布条并取出口中的衣物,施禹水已经将高釉的尸体搬进来。

淑娘一边小心着地上的血一边将赵尼姑的手指甲在高釉手背上抓几下。随后便脱下身上高釉的衣服给她穿上,又帮着丈夫将高釉吊在正堂房梁上。这才拿着刀走进东厢,将刘来尸身推到床下,并在刘来下半身劈砍一阵,将刀仍在地上。

两人环顾屋内情形,淑娘看见西厢桌前的凳子,暗骂自己蠢笨,忙搬了一个凳子到正堂,倒放在高釉尸体脚下的位置。施禹水则将堵着赵尼姑嘴的衣服拿起来挂在墙上,又将用来捆她的布条缠在自己腿上用长袍遮住,然后才拿起刀鞘,招呼淑娘离开。

照旧从西墙跳出去接淑娘出来,施禹水叮嘱淑娘一个人先行,自己却飞奔到刘来所住的草棚将刀鞘仍在棚内,这才赶上淑娘一起进城来到王家,尚且不到八点钟,蒋承祖早已来到,施禹水便与王守仁打了招呼,目送淑娘到内室去抱王守仁的儿子“沾喜气”,然后才跟蒋承祖一起将两人谋划给王守仁得到免举名额之事说了,三人谈笑风生。内室里淑娘强忍心中紧张抱着小孩儿,与王娘子说话。

……

施禹水晃晃淑娘肩膀:“娘子回神。事情已经安然过去,娘子以后莫要露出什么才是。准备行李吧,后日便启程入京赶考。”

淑娘从回忆中醒来,听到丈夫叫自己准备行李,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