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刘心武自选集·散文 > 寓言二则

寓言二则

“聪明”的小公鸡

小公鸡听说池塘里住着一种叫青蛙的动物,就决定去拜访。他来到池塘边上,大声地喊:“嘿!谁是青蛙呀?”这时候,一只蝌蚪游到了岸边,细长的黑尾巴一甩一甩,摇晃着小圆脑袋说:“我就是。”小公鸡望望他,失望地说:“原来青蛙就是你这个样子呀,真小得可怜,可怜,可怜。去你的吧。”

隔了些时候,小公鸡又到池塘边来玩耍。他看见水边伏着一个有四条腿、一条长尾巴和一个发绿的尖脑袋的家伙。他好奇地问:“喂!你是谁?”那家伙摇摇尾巴说:“我就是青蛙!”小公鸡听了,不禁咯咯咯地仰头大笑起来:“唉呀呀!你以为我没亲眼看见过青蛙吗?他有圆圆的脑袋,细细的黑尾巴,而且只能在水里待着,不能像你似的趴在水边上,你骗不了我!”说着,小公鸡就头也不回地跳开了。

小公鸡第三次到池塘边上来的时候,又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这家伙正在岸上蹦来蹦去地玩呢。他的四条腿长长的、背上是一条条绿色的花纹,鼓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小公鸡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呀?”那家伙啯啯啯地笑着说:“你怎么不知道,我是青蛙呀!”小公鸡仔细把他端详了一番,摇摇头说:“青蛙根本不是你这个样子,再说他也不能跳上岸来呀,你一定是骗我。我可不能相信你,我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亲眼看见过青蛙的!”

小公鸡摇着头走开了,他坚信自己是聪明的。

玫瑰花和她的影子

玫瑰花生长在小河边。当她低头俯望时,就在小河里看到了自己美丽的影子:鲜艳的面容,娇嫩的皮肤,婀娜的身姿。她十分得意。

可是,她听一只飞来歇息的花蝴蝶说:“玫瑰花之所以那么美丽,那么鲜嫩,完全是由于埋藏在泥土里的根的作用。”这使她十分不平。

“我的美丽,我的香气,完全是我自己的,和它有什么关系呢?”她低头望着河水里的影子,影子像跳舞似的摇动着腰肢。她不禁想。“但愿我能和影子调换一下位置,我还照样美,但是根本用不着根,而且自由自在,不像现在这样拴在这里不能动弹。唉!什么时候从这讨厌的枝子上飞开,该多好啊!”

有一天,微风把她一瓣一瓣地从花托上吹到水里去的时候,她真高兴极了,不禁对自己说:“这下可好了,我总算可以跟我的影子对换一下位置,跟讨厌的根断绝关系了——我想到她竟跟泥土粘在一起的时候,真是恶心!”当她终于四分五裂地躺到河水里以后,更高兴地发现:影子里的玫瑰花已经不见啦,这不正是让位给她的表示吗?

可是,还没等她构思好讽刺根的辞令,就被河水给冲走了。

1961年《中国青年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