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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舞女克丽丝

对高粱等人的刑讯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其间曾探长和汪海向我汇报了刑讯结果。

高粱那小子将本次偷换军统货箱的罪状全部扛了下来。说是因为他赌博欠下了高利贷,故铤而走险,希望通过本次行动大捞一笔。从改造货船到计划实施都是他一人在主使,问到货物到手后卖给什么人的时候,他故意把注意力转移到延安。纵观其供述内容,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是胡说八道。马科长怕用刑过重将他逼死,就暂时中止了刑讯,将其押赴死囚牢两天后再审。另外抓捕的几个跳江逃跑的水手,口供内容也都一模一样,显然是在被捕前受过严格训练。不过,曾探长还是看出了端倪,那几个水手一看就是久跑码头的江湖人士,其中一名水手的身上还纹有哥老会标志。

眼看天逐渐擦黑,我们告别了马科长,同张豹和曾探长一同回到了江北警局。

回到警局后,我带汪海和明大力一起来到了验尸房。

“现在我能看看所谓红桔的遗书了吧?”

“当然可以,我已经备好了就等你检验。”张豹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维起来。

详看遗书内容,只见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几句话:我本薄命,今以死告白天下。奈何流言害人,若一日成鬼,必向曹诚报复。

流言害人啊!红桔绝笔,4月27日晚。

遗书不仅提到了曹诚,还强调了两次流言害人,看来是明显针对着《山报》和曹诚。但是从警局的检验报告和验尸报告中可以看出,死者是被人勒死后才抛尸造成的自杀假象,虽说脸部摔烂分不出真实面目,但是单从脸型和身材上看明显不是红桔,而且遗书最后的签名已经确认是伪造。可是死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红桔,真正的红桔又在哪里?死者明显是被谋杀,凶手杀人嫁祸曹诚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从32号档案可以确认,红桔并不是屈家后人,那为什么神秘人要我查屈老金旧案呢?看来一切的关键在于搞清楚两个被害女子的真实身份和寻找真正的红桔,引出神秘人,进而抓捕杀人凶手。

我将我的看法告诉给众人,当即我们制定了详细的查案计划。首先我和曾探长两人按先前的部署调查歌舞厅。

吃过晚饭,我和曾大江便赶往第一家舞厅,灯塔歌舞厅。

这是我第一次来歌舞厅,早就听人说过里面纸醉金迷,但是到进去后还是吓了我一跳。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和曾探长推开人群坐到了舞池旁第一排座位,舞厅里灯光很暗,但是舞台中央的光却很亮。一群露大腿的姑娘伴着节拍跳着恰恰,另外还有一位穿着黑纱的女子在舞池后的演出 台上唱着暧昧的歌曲。

“两位先生,点些什么?”说话的是一个打着整齐蝴蝶结的年轻酒保。

“哦,都有些什么?”

“有洋酒威士忌,还有香槟。”

“来瓶香槟吧。”我点了一支酒。在酒保把酒端上桌子的时候我将他拉到身边悄悄问他:“你们这儿的姑娘出 台吗?”

“呵呵。当然。先生有相中的没?”

“我想找一位左腿上纹着花的女士。”

“哦,我得去问问领班的妈妈。”

“好吧,那你快去。这是给你的小费。”

在等待的间隙,我和探长曾大江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灯塔歌舞厅。这是个自成一体的建筑,内部呈八角形,天花正中有一个穹隆顶,顶下正对圆形舞池。舞厅很大,四周画栋雕梁,装潢得富丽堂皇,洋味十足,在舞池靠右的走廊里站着一排衣着暴露的舞女。

“四少爷,听你和酒保的对话,不像第一次啊?”

“你可别笑话我,我那是从书上学的。”

就在我俩聊闲天的时候,酒保带着一个穿黑色旗袍的舞女过来了。

“哎呦,两位公子哥儿。来了我们舞厅就别老坐着喝闷酒了,来来来,我给二位介绍几个姑娘。这俗话说呀,寡酒难饮,花酒迷人。二位可不要付了雅兴却没有红颜知己哦。”来的这位一看就是个老鸨子,脸上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层粉白成一片,像是刷墙敷的腻子,看不出来鼻梁,就见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和一张鲜红的嘴。

看着她的嘴脸我实在不忍心讲话,便用手碰曾探长的肩膀,意思是这路货是你的口味,你去搭话。

“那倒不必,我们家少爷今次来是想找一位左腿上纹着玫瑰的姑娘。”曾探长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在舞池中乱瞟。

“哎哟,瞧你说的,我哪儿能一个个检查姑娘的腿呢?要不这样吧,二位不妨亲自来看看吧。”老鸨子拉着曾探长的胳膊便往右侧走廊。

“对,带他去选选也好,哈哈。”我在一旁偷着乐,此时从我侧脸又过来一个花枝招展的舞娘,拉着我的衣襟,对着我脖子吹气。“哎哟,公子很俊嘛,让我先来陪陪你。”说完贴着我便坐下来。

“别,别,别靠我太近,我可是来找人的,找人的。”

“哎哟,找哪个姑娘不是找,今天就让姐姐陪你。”这位比起老鸨子也好不了多少,曾探长见此景也不免大笑。被他一笑,我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我用力将舞娘推开,接着掏出了搜查令。

“哎哟,两位公子,我们可是合法经营,正当买卖。”

“你少扯开话题,我们就问两个问题,希望你们协助查案。第一,你们这里最近几天里有舞女失踪吗?第二个问题,你们有谁认得照片里的人?”我掏出了水箱女尸的照片。

“其实啊,我们这一行的舞女不来上班那是经常有的事儿,不过如果确定照片里的人是舞女的话,我们这儿的姑娘估计能认出来,但是如果不是职业舞女,那就爱莫能助了。”

“那就请你安排我们查一查。”曾探长回到了座位,将被拉扯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不一会儿,在老鸨子的带领下,我和曾探长来到了一间包房,走廊里的姑娘排成三个小组分别进来。

调查很快得到了结果,至少有三名舞女确认照片里的女孩名叫阿香,来自苏州,是百乐门的职业舞女,偶尔也会到灯塔来串串台。

找到了线索,我们谢过了老鸨和姑娘们,转身前往百乐门。百乐门夜总会位于都邮街,是目前重庆最大的歌舞夜总会,在1937年11月随着国民政府迁都从上海整迁而来。

百乐门绝非东亚灯塔,这里的豪华程度令人咂舌,光是门口停车场的面积就超过灯塔的3倍。在两个印度门童的带领下我和曾探长迈步而进。

有了灯塔的查案经验,我也不兜弯子直接找到了负责舞厅的经理,说明来意之后,经理非常配合直接带领我们来到办公区。

“两位探长,请问下一步我们怎么调查?”经理递给我们两杯咖啡。

“这次前来实属冒昧,同时也是出于舞厅的安全考虑,特别是为舞女的人生安全着想,希望经理先生能让与阿香交好的舞女前来做一下笔录。”曾探长的话很是管用,不一会儿的功夫经理带着两个领班前来。

“你们先谈着,大厅里还有些事,我先去忙。”

“谢谢,十分感谢。”

待到经理离开,我和曾探长开始分别询问。配合我调查的是一个叫克丽丝的姑娘,年龄在28岁以下,头上梳着一个盘龙髻,满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被有钱人包养的主。桃花眼,樱桃口,狐狸脸,满身的媚气,和我搭话的同时双眼的秋波如同机关枪扫射,射得我的心肝脾肺一个劲乱窜。

“啊哟,公子,这个阿香啊,一直就不怎么老实,老是盘算着找个乘龙快婿,经常窜台,为人水性杨花,太好客了,都不知道她有多少个相好的。嘿嘿,不像我,奴家就喜欢公子这样又有事业心,又帅气的小伙。”

听克丽丝喘着柔媚的语调,我的脸骚得通红,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

“哎呦,公子啊,她那种没良心的迟早会走上那条路,也不知道廉耻,是个男人一勾搭就跟着走,不出事才怪。”

“诶!”从她的话里我听出了有料,顿时我振作精神,“是吗,那你见她的最后一次,或者说阿香最后一次来百乐门是什么时候?”

“呵呵,公子啊,你真坏。怎么对着我老是谈阿香呢?死了好,一死百了,还有这么帅的一个公子来处理后事,真是没白活一回。”

这可要命了,正常问话老是被她娇滴滴地岔开,但从她的话中我明显觉得有重要的线索。我想起了汪海那句话:对着婊子,你要比她还要婊!想到这儿,我一把将克丽丝搂在怀里,对着她的耳边轻声问:“是吗,嘿。谁让阿香鬼迷了心窍呢,一点不知道尊重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臭不要脸的把她给约了出去。死的太惨了,被几十个男人同时蹂躏了不算,死了后还被泡在水缸子,被发现时都已经臭了。”我的态度一转变瞬间将克丽丝吓得花荣失色。

“哦,哦,哦。是吗?她是怎么死的?”

“被人先奸后杀,活活勒死的。听说女人被勒死,三魂七魄都被禁锢了,没法再投胎转世,古代皇帝驾崩往往会赐给妃子三尺白绫,为的就是妃子不要投胎永远陪着自己。”我的一通瞎说对克丽丝的触动很大,只见她立刻站起身来。

“早就看出了他不是个东西,叫她们别出去,别出去,你看,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吧。”

人就是这样,一旦将他的心理打开,什么都能问出来。克丽丝也是如此。接下来的询问很顺利,她的讲述还原了22日晚上的情景。

4月26日晚上9点,一个戴着茶色眼镜,头顶黑色绅士帽的中年男子来到百乐门。一进门,男子没有主动找姑娘,径直来到了2楼靠窗的包房。见到直接进包房的主,舞女们皆都春心荡漾。克丽丝首先主动和他搭话,但是男子并不领情,粗暴地拒绝了克丽丝,然后让阿香等3名职业舞女到包房陪伴。晚上11点钟,包间男来了个朋友,大概二十三四岁,被帽子遮着脸看不清面容,之后他们就一直关着包房门。一直到27日凌晨1点钟,两个男子结账后离开,在他俩离开后,阿香和另外两名舞女也走了,之后到现在,阿香她们也没来百乐门报过到。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克丽丝告诉了我另外两人的名字,一个叫玲玉,一个叫紫琪。曾探长那边的询问结果也和我大同小异,做完了笔录,我给了两位小姐一些现金,让她们带我们来到了当晚事发的包房。

这是一间二楼最右侧的包房,靠着窗,把窗帘拉开能看见楼下的都邮街,隔街对面就是国泰大剧院。在我向窗外打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国泰大剧院门口的路灯下,有一个戴着茶色眼镜头顶黑色绅士帽的男子同时也在观察着我。

此刻我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我。事不容缓,我喊了声追。靠!曾探长直接从窗户便向下跳,楼下有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黄包车,他正好跳到车棚上,然后一骨碌身滚到地面朝着茶色眼镜便追。我一只腿迈出窗户试了试高度,不行,我可没那个能耐,没办法,只能穿过二楼从一楼大门而出。

当我从大门出来的时候两人早已不知所踪,沿着国泰大剧院侧面的巷子望去,有不少行人正向巷子深处奔跑,直觉告诉我这是看热闹的,跟着他们准没错。于是我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拼命向前跑,其他人渐渐被我给甩开。

“瞧瞧,你看那人,不就是看个打架吗,至于这么追?”

穿过几条巷子,前方是一排下山的楼梯,我站在楼梯口借着月光往下望,老远就看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朝天门码头方向跑。

终于发展目标,我顿时如同打了剂强心针,先前追逐的疲惫一扫而光,顺着青石台阶狂奔。

夜里的朝天门码头广场格外寂静,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能传得很远,江涛混合着我的喘息和脚步有节奏的数着拍子。码头广场上大大小小的临时货仓,将整片巨大的空间划分成无数长方形,我们就在这些长方形的间隙里展开了猫抓老鼠的竞赛。

“什么人,这里是管制禁区,禁止入内。”

曾大江追着嫌疑人一路到了码头广场的东南角再往前追被两个保卫模样的人挡住了去路。

“我们是警察,快,抓杀人犯,前面那个就是杀人犯。快!”曾探长向保卫狂吼。

一听是抓杀人犯,保卫顿时加入了曾探长的阵营,可是茶色眼镜此刻已经绕过了守卫的路障,爬到了一间仓库的房顶。

“叫人,叫人。快堵住他,堵住。”此时我也到了路障前,一看仓库上写着大大的曹字,我知道这也是曹氏运务公司的地盘。

被我这一咋呼,仓库里顿时出来十几位,还真有认识我的。“是四少爷,听少爷的安排,快。”

折腾了大半宿,当曾探长和我在一间仓库的后门撞倒在一起时,我们发现,人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