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晟抬眼看向此刻眼前坐着的女人，那双眉宇之间总是能隐约看到惆怅气息的眼睛，此刻正朝着窗外看着，看不出什么焦点，但一直都没有转回来过。
看得出来，她在故作淡定。
刚才语气中隐忍的那一丝无奈和受伤，和此刻明显更想隐藏自己的样子，看得人心疼又纠结。
“其实也不一定就开心吧？”
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厉晟心里大概有了自己的判断，语气低沉的朝着高青曼问道。
“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听到他的答案，高青曼明显一愣，抬眼看向他，好久才算是回过神来，又一次转头，这次干脆不再去看她。
“……现在回去吗？”
以厉晟的脑子，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还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不愿意去细说而已。
低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距离他看见高青曼离开，已经一小时左右了，继续坐着估计也只剩下尴尬，干脆提议说出去看看。
“好。”
点了点头，高青曼率先起身，拎起了手包，跟着他往门口的方向走。
车子再次停在高氏集团门口，高青曼显得有些紧张，双手不停的握拳再松开，再握拳，接着深呼吸。
看着她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厉晟嘴角压着一丝笑意，并没有太明显的表达出来，而是就这么默默的观察着。
“等一下！”
看她去解安全带的卡扣了，这才伸手，拉住了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低声挽留了一句。
“怎么？”
手腕处突然抚上一丝温暖，高青曼突然感觉到心脏的狂跳，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莫名多了些什么气氛。
“我跟你上去。”
此刻已经很晚了，抬眼看看高氏集团的建筑，刚才唯一亮着的一层，也已经熄灯了，估计现在上去可能就只会面对到一片黑暗。
“不用，我自己就行。”
“我跟你上去。”
高青曼习惯性的利落拒绝，然而手腕却没有被松开，只见对方任然是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拗不过他的执着，高青曼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其实有个人跟着也挺好的，抬眼看他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刷卡进了开了门禁，高青曼原本走在前面，黑暗中往前走，跟跑出来看情况的门卫打了声招呼，其实根本看不太清楚什么。
周围没有开灯，黑的很。
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借门卫大爷的手电用一用，这种感觉多少有些吓人，突然感觉到手心一阵温暖，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
侧眼看了看厉晟，眼前闪过一小块黑色，接着就看到他已经走在了前面。
显然是想给自己安心感觉，才这么做的。
跟在身后的高青曼在黑暗中弯起了嘴角，心里更多了几分感动。
被人保护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过了，久的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
——叮咚。
电梯门在眼前分开，露出里面的光亮空间，高青曼心里隐约闪过一丝紧张，下意识的再次看向他的手，突然开始好奇，他会不会就这么松开。
并没有。
厉晟始终紧紧抓着她仿若无骨的小手，仍然是走在前面，把高青曼护在身后，轻车熟路的按了楼层，接着若无其事的笔直站着，活像是个雕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面对着的，是毫不意外的一片漆黑办公室，高青曼站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探头出来，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开关在哪里？”
没有回头，厉晟只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会还没有迈开步子往里面走，手一直按在开门键上没有动。
“这里，墙上，大概就是这个高度。”
高青曼伸手指了指右手边的墙壁，也许是受到了厉晟故意压低声音的影响，自己也是轻声说话，只是却夸张了很多，是那种完全偷偷摸摸的感觉。
对她的声音感到好奇，厉晟扭头，看到的是平日里总是腰背挺直的人，此刻居然是微微弯腰，小心翼翼的指着手边的墙壁，一脸夸张的朝着自己说话。
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扭头迈开步子往办公室里面进，这时候才算是恋恋不舍的放开了高青曼的手。
被放开的一瞬间，高青曼还有些小小的失落，看着自己已经出汗的手，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刚要跟着出去，却被他阻止了。
眼看着厉晟走出电梯去，转眼间办公室的灯又亮了起来，这才示意她跟着走出来。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黑的。”
实话说，高青曼心底是有些感动的，她没有想过，厉晟居然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
“怕不怕是你的事。”
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说法，厉晟直接扭头往她的办公室走去，似乎对她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很好奇。
“……果然是动过？”
高青曼站在自己的卡位前面，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临走时候放下的文件，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刺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转身往办公室走。
“成功了吗？”
厉晟淡定的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还把玩着自己的车钥匙，漫不经心的开口问着，一点也没有在意的感觉。
“什么成功了吗？”
“你不是设计了一个陷阱，等着人来跳吗？”
停下手里的动作，厉晟抓住车钥匙在手心，从倚着的沙发靠背上俯下身来，抬眼去看她，眼中是一丝戏谑。
“成功了，而且还是非常成功。”
虽然口中是说的肯定，但高青曼表情并没有一点点的开心，甚至沉重的很。
看她这个表现，厉晟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不是应该开心？”
眉头微皱，声音仍然是平静的，但却是认认真真的在追问。
“我都不知道她是谁的人，我开心什么？”
其实心里真正担心的，是那个窃取自己文件的同事是李学文的人。
尤其是在今天，李学文看到她坐在沈高宇的办公桌后面，却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样子之后，高青曼下意识的总有些不安。
“怕是李学文？”
厉晟挑眉，慢条斯理的问着，又回到了刚才那种随意的坐姿。
这样放松的样子，高青曼其实也没有见过几次。
“恩，如果是他，我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高青曼语气中不无担心，说到后面的时候，甚至又叹了口气。
“发现又能怎么样？”
仍然是淡定的样子，厉晟不甚在意，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有些事跟你说也没有用，反正就是不能被发现！”
要知道，现在计划才刚刚开始，她是想要报复李学文，可首先要做的，是要让自己足够强大，只有站稳了脚跟，才有足够的机会去报复别人。
“你的伪装很拙劣，想不被发现才是真的难。”
不是安慰，反而是直接朝着她心口最在意的位置去戳。
在这一点上，厉晟总显得有些无情。
“那只是对你来说，李学文没有你的脑子。”
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说完高青曼自己都是一愣。
什么时候开始，厉晟成为了她心目中最聪明的男人了？
当年她还认为，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就是李学文的，那时候有爱情，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就连恶习都变得可爱起来。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还真是眼瞎的要命。
这样不知羞耻，甚至没有底线的男人，当初她到底看上了哪一点？
“……谢谢你的夸奖。”
很明显，厉晟一愣，过了一会，才低头轻笑着回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已经透露出了他非常受用这句夸奖的信息。
“不是夸奖，作为生意人，你的确很聪明。”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高青曼接着往下说，一边放下手里的包，往办公室里面的小茶水间去。
“我要冰美式。”
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厉晟朝着她的背影开口，一点也没有见外的意思。
“我这又不是咖啡店！”
高青曼有些哭笑不得，站住脚步，转回头来，朝着他半开玩笑的调侃。
“你这么喜欢咖啡，不如我给你开一家咖啡店，不要再纠结过去了，不行吗？”
厉晟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回答她的玩笑，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茶水间的门口，站起身来追上去，半倚在门边，朝着她开口说了一句。
“……”
正在准备研磨咖啡粉的手停下来，高青曼心里微微一窒。
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她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有过那么一个俗不可耐的梦想，关于想开一家咖啡店。
是那种静静的，没有人吵闹，专心做咖啡的地方。
甚至到后来结婚以后，她也依然觉得，那样的生活应该是很有趣的。
只可惜，一路走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想什么呢？”
从背影都能看到她的迟疑，厉晟有些无奈，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咖啡豆，自己动手开始研磨豆子，朝着回过神来的她开口，微微低头，关心的看着。
“没什么，就是感觉，人生真是不知道哪一步会走到哪，话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高青曼低头，躲开他故意的视线，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跟厉晟身处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距离近的就像是一转身就能碰到对方，而且还聊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