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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髻发

“姐姐……”

“嗯?”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髻发?”

厉冰茹一愣,在看到南宫宣明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时,她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头发,突然觉得不对劲。

手触之处摸不到飘顺纷扬的长发,只有脑后、头顶圆圆耸起,大大的盘了个发髻,髻上插了许多绢花珠翠。

她大约知道,在古代这些时候,髻发表示已经嫁作人妇。

“人妇”这个词让厉冰茹心惧,想起合兰早上说的话,她突然有些责怨,又无从责怨,名义上,她确实是已经嫁给南宫逸风的柳湘雪。

没等厉冰茹回答,南宫宣明指着前面的一座院落说:“诺,洗衣房到了。”

进了洗衣房,南宫宣明挥退了一干下人。厉冰茹把脏衣服扔进一个木盆里,又指向一只木桶吩咐道:“宣明,打水去!”

“我?”南宫宣明万分怀疑的盯着厉冰茹,“你让我去打水?我可是天下第一大堡天龙堡的孙少主耶!”

“可你也是男子汉啊!”厉并茹作委屈状,“这里就你和我,难不成,要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提那么大一桶水?”

“说的也是,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南宫宣明认真的点头,提起桶走到水井边上。他歪头想了想,忽然转向大门口,威严叫道:“你,过来!”

厉冰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穿深蓝色衣裳的小厮正恭敬的往这边来。

“提桶水给少夫人送去!”

说完,南宫宣明又跑到厉冰茹面前,讨笑道:“姐姐,水马上就来了!”

“你可真懒!”厉冰茹没好气的翻他一眼,“你们洗衣服用什么洗?”

“用水洗!”南宫宣明得意的昂起头,一副“我真聪明”的傲然表情。

“我当然知道用水洗啦!”厉冰茹再次给他一个白眼,“我是说,有没有洗衣粉、洗衣皂之类的东西,就这样用水清洗,怎么洗的干净吗?”

“少夫人说的是皂角吧?”南宫宣明叫来的小厮刚好提水走过来。

“皂角?”

“就是用皂角树的果实磨成的粉沫,洗衣女们都用它来洗衣裳。”

“还不去拿来给少夫人用?”南宫宣明恼怒的瞪了一眼提水小厮。

提水小厮忙领命走开了。当他回来的时候拿来一包乳白色的夹杂一些青绿色的粉沫状的东西,放在鼻端,隐约能闻见树叶的青涩和香皂的清香。

应该就是它了。

厉冰茹让小厮把皂角都撒进木盆里,就着融入了皂角的水开始揉搓那两件衣裳,居然也能揉出些微泡沫出来。

“姐姐,这个给你!”南宫宣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棒棰递过来。

“你有没有洗过衣服啊?”厉冰茹忍不住笑出来。

南宫宣明摇摇头。

“这些都是好料子的衣裳,用手揉搓是最不伤衣裳的方法。”

南宫宣明皱了皱眉头,问:“你以前经常洗衣裳吗?”

厉冰茹点点头,望着皂角泡着的衣裳,突然怀念从前。

“都是些简单的家务活。”

“应该交给下人们去做。”

厉冰茹抬头望望一脸疼惜她的南宫宣明,无声笑了。她理了理水面上为数不多的泡沫,趁宣明不注意,突然一下子都抹到他脸上,然后指着他滑稽的脸蛋哈哈大笑。

“哈哈,泡沫美男子出世啦!”

“呸呸——好涩!”

南宫宣明吐掉流到嘴里的泡沫,撩起木盆里的水洒到厉冰茹身上,同时哈哈大叫道:“泡沫美女子出世啦!”

空旷的洗衣房内一时只听见两人高喊的欢声笑语。

等各自回房的时候,两人浑身上下都已是湿漉漉的。合兰见了,自然少不了一紧张担切的询问,又忙解下厉冰茹的衣衫给她重新换上一套。

“二少夫人,二少爷在园子里站了一上午,你要过去瞧瞧吗?”

“他怎么了?”厉冰茹边欣赏自己身上的纱衣,边漫不经心的开口,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男子,她想不通,有什么事让他伤神。

合兰怪异的看了厉冰茹一眼,语气怪异的说:“二少爷早饭没吃。”

他早饭没吃关我什么事啊?厉冰茹直觉的想吼出这句话,她听出合兰的语气里有责怨的成份。然而在她回头看见合兰一副“都是因为你”的表情时,她硬生生把那句话给咽了下去。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太阳躲在厚厚的积云后面,给本就阴沉的天空更添上一层昏暗。没有风,花草枝叶格外发安静,一些早开的花开始出现落败的迹象,但仍傲然的挺立在枝头。

厉冰茹不由自主想起一句诗:

宁抱枝头空香死,不作离枝散飘零。

那个一身白衣的清俊少年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南宫逸风的身影被一片将要落败的紫罗兰包围着,那些紫罗兰努力的想要合抱,花朵尾部已经呈现枯萎的紫黄色,迎在枝头摇摇欲坠。厉冰茹走来,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风,几朵不堪承受的花瓣便纷纷扬扬的飘落。

“繁花终败……”南宫逸风喃喃呓语。

那一刻,厉冰茹的心上划过一丝寂凉。

是天冷了吧。

她抱了抱胳臂,脑海里浮现出成亲那晚,南宫逸风站在窗口,渲染了整个夜空的凄凉的情景。

她忍不住劝解道:“这一次的衰落,也许是为了下一次更美丽的盛开。”。

“是为了下一次更美丽的盛开?”南宫逸风痴痴的重复着厉冰茹的话。

忽然,他转过头,有一丝迷茫在他眼里一闪而过,接着又恢复肃然。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就来了啊!”厉冰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你跟踪我?”南宫逸风冷冷眯起了眼睛。

“喂,你说话有点良心,讲点道理好不好?”厉冰茹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叫跟踪你,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望花哀叹,怕你想不开,才好心过来看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南宫逸风又看了一眼将要落败的紫罗兰,转身走开。

的确,是自己的警惕性太低了。

“喂,南宫逸风——”厉冰茹一把拖住南宫逸风的手臂,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跟你说件事儿!”

南宫逸风仿佛没有听到。

厉冰茹斜眼望了望他,继续说:“我想回家。”

南宫逸风脚下顿了顿,他抽回自己的手臂,依然不语。

“喂,南宫逸风,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在认真的,非常认真的跟你说话!”

厉冰茹委屈的叫嚣,她不明白,南宫逸风明明知道她不是柳湘雪,为什么一定要她做柳湘雪,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肯放她走。

“南宫逸风,你说句话好不好,要不点点头也行,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住口!”

南宫逸风骤然停下脚步,威严犀冷的眼神直朝厉冰茹扫来。

“我说你是,你就是!”

厉冰茹瞪大了眼睛,南宫逸风骤然显露的威胁与压迫让她的心猛一阵紧缩,她试图解释清楚,声音开始颤抖。

“我……不、不是……”

“再敢胡言乱语,”南宫逸风一把抓住厉冰茹的手,故意在她伤还没完全好的手指上狠狠一捏,冷厉的脸庞陡然靠近,一字一字道:“我就让你——再——也——不——能——说——话——”

厉冰茹连忙捂住嘴巴,惊骇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僵持,南宫逸风抬起头,惊讶的叫了声:“娘?”

厉冰茹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看到人,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她努力的挣脱掉南宫逸风的钳制,飞一般奔向来人。

然而厉冰茹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人眼中的嫌恶。

她恍恍惚有点明白,来的人是南宫逸风的亲娘,只会成为南宫逸风的帮凶,不会是她的救星。

有酸涩涌上眼眶,她微昂起头,如数吞下。再看来人时,换上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

假装看不懂她眼中的嫌恶,厉冰茹攀上颛孙柴琇的胳膊,半嗔半怨说:“娘,逸风他欺负我!”

颛孙柴琇看了一眼小儿子,又看了看厉冰茹,不满的道:“以后这种事回房去做!”

南宫逸风有几分不自在,顺从的应了声:“是。”

厉冰茹看不懂两人之间的默契,她想利用颛孙柴琇远离那个让她心骇的人。

“娘,逸风刚刚说明天要带我去看花灯……”

“胡闹!”颛孙柴琇推开厉冰茹的攀附,“堂堂二少夫人怎可抛头露面?”

厉冰茹身形一凛,颛孙柴琇生气的样子跟南宫逸风真是如出一辙,不过很快,她又扬起了笑脸。

“娘,你误会逸风了。我跟娘的想法一样,我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看花灯?可逸风说,这次的花灯是几年来最隆盛的一次,各地的富甲商贩聚拢而来,他们带来很多我们天龙堡没有的奇珍异宝,以及胭脂水粉。

逸风说我是女子,对这些比较了解,可以选一些好的来送给娘。娘,你说逸风是不是欺负我?让我一个千金大小姐出去抛头露面,只为了一些小女子们才用的胭脂水粉讨娘的欢心。多偏心啊?

再说了,娘,你贵为天下第一大堡天龙堡的老夫人,乃是千金之体,万金之躯,美丽与高贵都是与生俱来的,哪用得着那些胭脂水粉?娘,你说是不?”

颛孙柴琇气青了一张脸,估计是因为厉冰茹说她是老夫人,又说她不能用那些小女子才用的胭脂水粉。

“女嫁从夫,以夫为天。风儿让你做什么事,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怎么能到处喊冤抱屈?”

训完厉冰茹,又转向南宫逸风。

“风儿,明天正好是新媳妇回门的日子,你去拜过柳大人,就带柳湘雪出去转转,她要是不出门就家规惩处!”

“娘——”

厉冰茹假装委屈的抱怨,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