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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章 残暴的王后(37)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只有魔族,和人类这两种种族。双方都共同侍奉着神明,诚恳地祈祷,并真诚地献上自己的祭品与魔力,以求高高在上的神明可以赐福给他们。那个时候,神明创造的神域并不存在半魔族这种介于黑与白之间的存在。人类与魔族彼此戒备着,想要吞噬对方的欲望总是在与日俱增,因为想要同化对方的欲念,双方不惜发动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因为神明看似有意或者无意的选择,人类并没有可以使用魔法的资质,因此,他们的体力和身体的素质得到了加强。但精神也更加的简单,难以感知周围变化的一切。与此相反的,另一个种族——魔族的身体非常柔弱,精神也相应的,十分之纤细和敏感,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敏锐和聪慧,因此,也得以更加接近神明,得到使用魔法的资质。严格来说,魔族才是原始意义上的,受到神明眷顾的生灵。设想一下,如果魔族的生育率如果和人类保持一致的话,那么,魔族在远古时期统一神域的梦想将会变成真实。但是,很可惜的是,因为精神的高度敏感以及身体的天然缺陷,使得这一个种族的婴儿夭折机率总是过高。所以,第一个一百年来,处在远古时期的人类和魔族依旧是在永不停歇地对峙着,处在一个极难打破平衡的天平状态下。即使是神明想要打破这种平衡,估计也难以施展拳脚。——人类的坚韧总是超乎所有东西的想象。时间,宇宙,洪荒,灾难,变故,这些东西,都没能让这个物种彻底灭绝于世。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死去,人类也将依旧闪耀于这世界的终焉。

但是,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起着所有人难以想象的变化。沧海桑田,日月流转,无数个日日夜夜消逝于风中,转眼间,人类与魔族的第一个一百年就这样过去了。而第三个种族,半魔族,也在时间的推移和发酵之下,逐渐地形成了一个单独的群体,形成了一个新的物种。他们既有着人类特有的坚韧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也继承了魔族的聪慧机敏,以及忧郁多情,或者说——欲望过剩的特质。他们主张的是人类与魔族的合一,是天下的一统,是和平,是互惠共处。很快,这个种族也在神域里占有了一席之地。但是,和平相处的事情远远没有半魔族人想象的那么顺利。不过,半魔族的故事就先讲到这里吧——比起这个,今天更加想讲的,是另一个故事,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一个已经被埋藏在厚重的历史下,已经不值得一提的……爱情故事。……关于爱情在历史中的作用,确实很不值得一提。

谁也不知道这一对情侣是怎么认识的。也许是一瞬间的对望,也许是时常不经意的遇见,也许是夜晚中在大海边的歌唱——当魔族的人知道那位爱上人

类男子的魔族女子已经怀上了孩子,恼羞成怒的他们马上将这个待产的母亲囚禁了起来,把她独自一人流放到了荒岛上,等待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的自生自灭。魔族的长老,他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跨越自己的种族边界必将成为自己覆灭的缘由,并且,这里没有什么怜悯和慈悲可以讲。千百年来,无数个无辜的女子和男子都死在这条清规戒律下,然而,人类和魔族,都没有想要改变这条戒律的愿望。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血液才是独一无二的,蒙受着神明的荣宠的,流淌着尊贵和高尚的。自己才是神明的选民,除了自己,其余的种族没有必要存在。——于是悲剧还是在无情地延续着,错误也是如此。

那个母亲不知道那个人类男子去了哪里,但是,她已经快要临盆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着。——伤感和懊恼同时占据着她的脑袋,使得她也开始为自己的莽撞感到神伤了。但是,很快,她的伤感就消失了一大半——因为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迫使她停止了后悔和思考,使得她不得不专注于自己的生产之中。恍惚之中,她看到了月神艾蕾娜的样貌。她的眼睛依旧是蒙着白色的绸带,所以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痛苦,也不会被感情的因素所影响,长长的绸带随着海风上下飞舞着,形影不离的权杖没有跟随在她的身边,此时此刻,艾蕾娜脱下了作为法官的无情,公正,和理性。这个魔族女子隐隐约约地觉得,在这一个时刻,月神艾蕾娜也和她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母亲罢了。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想要保卫所有女性的生产,祝福着所有女性的婚姻的母亲罢了。

孩子诞生了。啼哭声伴随着日出响起,寒冷寂静的海岛很快被朦胧的日光所笼罩着,变得温暖和舒适起来。母亲听到了月神艾蕾娜的声音。有点冰冷,但是非常的动听悦耳。“——你违逆了神的旨意。这个孩子,是不应该诞生于世的。这个世界上,从过去到未来,有且只能有——两个种族。而且,这两个种族将会一直厮杀下去,中间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灰色地带。没有怜悯。”母亲搂紧了怀中的婴孩,尽管因为生产,这个母亲变得非常的虚弱,但是,她手上的力气还是非常的大,大到差点让这个婴孩昏厥过去。母亲绝望地看着月神艾蕾娜,似乎是想努力思索着反驳的话语,但嘴巴却不受自己控制地拼命抖动着。

“但是——这个孩子的诞生,也许,也正是两族合意的表现。按照惯例,神明不得随意干涉人世间的运行……所以,这会是一个新的种族的开始。只是,想要获得什么,据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作为这个孩子的母亲,你得帮这个孩子做出决定。他的诞生,注定了他

将要为此付出代价。——尽管这十分的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的本质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尽管我们穷尽一生尽力追寻公平的结果。”艾蕾娜淡淡地看着这对落魄的母子。她本应该杀了这个孩子的,但是,她动摇了。她选择让这个孩子付出一点代价,来获取生存下来的条件。母亲咬着牙,良久,她期期艾艾地开口,“如果,我能……我能为这个孩子而死呢?我的生命,可否作为这个孩子诞生的代价?”

“——不,不行。错误是这个孩子犯下的,你得用他身上的东西来支付。任何牺牲别人来代替自己赎罪的人,都是错误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坏了世间的法理。”月神艾蕾娜看着那个孩子。神色依旧是从未起伏过的平淡,仿佛那只是个单纯的物件罢了。母亲把孩子抱在怀里,吻了又吻,良久,她下定了决心。“那就让他失去他的感情好了……”母亲自嘲地笑了笑,“反正,这东西绑在身上,也只是个——累赘。一个随时随地,拖累自己逃命天涯的累赘……”

月神艾蕾娜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嘴唇自始自终都没有变化过。没有上翘,也没有下撇。“你想好了吗?失去了情感,这个孩子可能一生都不会快乐。如果考虑让他失去手脚的话,是不是会更好呢?起码,孤身一人的生活,不会那么无趣。”母亲含着泪,一遍一遍地亲吻着怀里的孩子,眼眶抖落出来的泪水溅在婴儿肥胖的小脸上,逐渐蔓延开来,形成一个醒目的水渍。她抬起头,含着泪微笑着,“这是身为母亲所做的决定。我爱他。虽然这可能看起来非常任性,但是,他一定要活下去。而如果要活下去,他就必须有一个健全的肢体。——我也没有办法啊。毕竟,无论是魔族还是人类,在神明的旨意面前,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啊。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你要经历这些呢?为什么你的诞生都会是个不能原谅的错误呢?这个世界——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尤其是对手无寸铁的弱者……”

月神艾蕾娜的手指轻轻地在婴孩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半魔族……新的种族即将诞生……但我作为神域的法则,无法给予你对等的祝福。作为代价,我将把你的感情封印在你的双眼里,不到心碎欲裂的程度,你将体会不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感情。这是惩罚,也是……天赋。”关于半魔族的传说,在这里,就落下了帷幕。以至于到了神明已经消失的现在,所有的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相信着那个传说。——如果一个半魔族人已经爱上了你,那么,如果你向他要他的眼睛,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你。——如果你想要体验到一个半魔族人此生经历的全部情感,那么,就去拿走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