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些人确实曾在五天前来过村子，虽然我并不在场，但是据我的老伙计祭司奥利文的说法，他们曾寻求过神殿的帮助。】
【寻求神殿的帮助？巴依老爷，你能说得具体一些吗？比如他们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离开了小镇，之后又去了哪里？】
夜已经渐渐深了，而从黄昏开始降下的大雨依旧滂沱，在有些漏雨的乡下客房中，帕斯正单独询问着摩尔村村长巴依老爷有关商人母亲的消息。
在几个小时前的那场遭遇战之后，除了在隔壁小屋里审讯“刀疤犬”的菲洛茜尔（她个人强烈要求的）和躺在神殿里接受救治的乌兹外，佣兵团的其他成员眼下都在巴依老爷家的畜棚里将就着过夜。
老巴依看着桌上的煤油灯发楞，毕竟村里才遭受了重大损失，所以他也没有多少心情来谈这些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帕斯看着这老家伙虽然年过半百，但他脸上的皱纹却和四十岁的人差不了多少，眼神也不似凡民颇为犀利，曾经作为百夫长的他还没有在岁月的蹉跎下显出老态来。
【具体的情况我了解的不多，我只知道他们中有人病了，似乎是一种慢慢会让人无精打采的疾病，其中一些症状严重的人已经开始昏迷不醒。不知为何他们对离开梅苏镇的原因闭口不谈，不过据前两天从路过小镇附近回来的村民们说，那是因为镇上起了一阵“怪雾”导致的。小老弟啊，你说它怪不怪，我前些天去梅苏镇收新农具那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这整个镇子的人都跑了。】
“果然是由于雾气的原因吗？那他们所生的‘病’难道也是那团雾气引起的吗？”
帕斯一行人也曾经短暂停留在雾气中，牧师马拉克还因此出现了身体虚弱的状况。看来还好自己当时跑得快跑得快，不然自己一行人也有患病的危险。
【老爷，他们有把之后的行程告诉你们吗？】
【没有，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毕竟这里的庙宇太小，查不出他们究竟得了什么毛病。不过肯定不是去摩根就对了，因为按脚程来讲他们应该会赶在你们出发之前就抵达王城才是。而且小老乡啊，你刚刚说他们还有两批人往“狩猎场”的方向去了，这一点才真正让我觉得奇怪。因为那片过去的王家园林现在早就被黑巾贼和饥肠辘辘的野狼们给占去了，我活这么大岁数也琢磨不明白他们得了病还往林子里面跑是几个意思？】
帕斯想想也觉得镇民的选择超乎常理，难道真有邪魔作祟，让整个镇子的人都得了失心疯？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用，如果找不到那位老太太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回摩根城和拉斐尔交差，冒险去林子里找那些莫名失踪的镇民怎么想也是下策。
而更要命的是如果五天前的那伙人不是前往摩根那他们还会去哪里呢？东边奥尔多河的源头终雪山脉吗？可那里只有凶残的食人魔居住并没有什么能治怪病的野郎中啊。
当帕斯陷入沉思时，巴依老爷默默地从兜里拿出了个装满克朗的布袋子，他掂量了一下后，看着帕斯说道：
【好了，好了。作为本村的村长我十分感激你们的付出，这是你们今天的报酬，比起咱定下的金额我还单独加了十个子儿在里面。虽然我退役后你才去讴歌堡当的兵，但好歹我们也算同为豪斯大人的旧部，所以也请小老弟你体谅一下我当时的难处。当过兵的男人都明白，道上的那些个佣兵通常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种，哪知道小老弟你也走了这条路……抱歉我不该多嘴，这些就先拿着吧。】
说完巴依老爷把钱袋丢到了桌上，帕斯并没有着急去清点里面的数额，而是面带苦笑地询问着眼前的这位老者：
【巴依老爷，既然我俩的家乡相距不到二十里路，那咱们就算是老乡亲了，我也就不卖关子直话直说了。那个你称之为“刀疤犬”的法兰人和你似乎认识，而且听他口气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猜想你们应该是长期在给黑巾贼保护费对吧，那为何这次他们突然就要赶尽杀绝？算了，这事其实我也不在乎。现在我也就多嘴问一句吧，你还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帕斯曾经是一名开拓村的村民，他知道平民要在王宫贵族们的领土边界去扎根生存的话，就需要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才行。因为贵族老爷们的私兵通常对这些地方的天灾人祸也是鞭长莫及，哪怕此处位于国王直辖领地之内，但离王城有两日路程的摩尔村也很难受到王领巡逻军的关照。
所以像这样的村子想要生存下去，村民们往往会由当地的地主豪强来牵头训练出足以应对劫掠和危机的民兵。而白天那些丧心病狂的黑巾贼们数量和武装都过于强大，他们几乎杀掉了村子里一半十四岁以上的男人，所以现在哪怕窗外的世界被暴雨占据，处理完村民尸体的神殿还是将丧钟一遍遍地敲响着。
帕斯知道可能巴依老爷是有求于他才会故意多给那十枚金子，帕斯也不想让巴依老爷为难，所以干脆自己提出来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
听了帕斯的话，巴依老爷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台边，他看着屋外那些穿着蓑衣还在忙碌着的佃农们默默地叹了口气。
【我来这里也不长，就五年而已。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一共有42户人，男女老少算下来有个两百来人吧，第一年黑巾军们刚被国王“剿灭”，那时候这里长久的匪患也结束了，所以头一年我的退休生活过得挺自在的。而在昨天之前，这里还住着人的房子就只有20座了，算上今天的话……可能已经不到10户了。】
说着说着老家伙开始摇着头，语气也开始有些吞吐。
【从我来摩尔村的第二年开始，南边的林子里就来了一伙黑巾贼的余党，你也知道了，就是叫自己“灰狼军团”的那帮无赖。一开始他们还只是搞点小偷小摸，三五成群的抢劫一下过路的商队和村民，趁夜偷走村民家里的鸡和羊，除此之外没什么大动作。】
【老爷依你的意思，他们四年前的规模和现在相比差距很大吗？就从今天这些贼人们的装备来看，他们的家伙事可不像是偷鸡摸狗就能凑出来的。那些家伙的武装虽然不及王军，但也比一般只穿皮甲拿长矛的小镇卫兵强上不少，甚至身上还有可怕的炼金武器……今天要不是他们大意了没有带足够的弓箭手，我的人恐怕也救不了你们的性命了。】
帕斯的分析很合理，听完后巴依老爷也只能干笑了两声。
【没错老弟，他们的人数在逐渐变多，所以也不再满足于之前的小打小闹，从前年起他们就开始有组织地去劫掠林地周边的村落了。这事我当时就上报给了王都，可咱们敬爱的国王陛下并不像豪斯大人那些体恤民心，他派出的卫兵们来这里也是走个过场罢了，那些王都的废物们】
帕斯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老者，虽然很多人都会私下比较国王和侯爵的文治武功，但敢称呼王军为“废物”的平民还是相当罕见地。这也看得出来这几年来这位退役的长官承受了不少痛苦和压力，才会对自己昔日的同僚们如此失望透顶。
【老爷，林子里的敌人真的如那个法兰人所说是“灰狼”梅尔森吗？】
听了帕斯的问题老巴依摇了摇头。
【我也不能绝对的确定，但有一点是事实，那就是当他们打出那了只小“臭鼬”的旗号后，土匪们就开始频频地袭击咱们和邻近的各个村庄，他们不定期的会来村里收粮食当“保护费”，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战胜他们，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咽下了这口气。这附近除了南边的梅苏镇因为有王国的卫兵把守日子能过得安宁点，其他地方的日子都不好过。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今天他们居然要把我们的粮食抢光，而且还得交出所有的娘们？！好吧，再次感谢你小帕斯，没有你及时出现，我现在连在这里发牢骚的资格都没有。】
又是梅苏镇……
老爷子的话让帕斯开始回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无人小镇，所自己以没有及时回应巴依老爷向他投来的感激之情。
看来三个多月前才到王城拉斐尔多少知道点林子里的信息，可他却对此事只字未提。这该死的奸商到底在顾忌什么？为何要把自己的母亲单独留在这么一个微妙的地方，闹成这样了才想到要派人把她接回去？
【他们掳走村民是想干什么？用来充当奴隶？真是野蛮，自己不是贵族，居然还妄想拥有奴仆。】
帕斯的话把老巴依逗乐了。
【小老弟啊，你可别这么讲，我不也雇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家伙们帮我种地吗？他们可不是我的奴隶，但一样得交我的租子。】
【您不一样啊，您过去可是王国的功臣，自然能有这样的福气。】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毕竟巴依不是贵族，身为自耕农的平民能像巴依老爷这样雇佣佃农的情况可并不多见。
【功臣？哼……国王陛下可能不那么认为。不过也罢，我是功臣也是豪斯大人的功臣，能在王领混口饭吃就已经要叩谢王恩了。好了，咱们也不用说废话了，我确实有想让老弟你接受的请求。说真的，自从当兵以后我就不再信任雇佣兵这种玩意，不过今天我想我没有看走眼，小老弟你不管做什么行当都会是一个相当有前途的聪明人……怎么样帕斯，你现在愿意听听我这孤寡老头的诉求吗？】
巴依老了，他不再像年轻时那般血气方刚战无不胜。现在的他学会了妥协和退让，但此刻恐怕也已经退无可退，只要“灰狼”们的老巢发现了自己的狗没有及时回家的话，他们肯定还会带着更强大的战力卷土重来。
【当然老爷，我洗耳恭听。】
帕斯点了点头，反正拉斐尔母亲的事暂时没了头绪，而就今天一天自己就已经赚了不少克朗了，如果不趁机多在这头肥羊身上捞点便宜，那怎么对得起还躺在神殿里昏迷不醒的乌兹呢。
“胖子你可给我撑住了，不管黑巾贼们欠了你什么东西，你醒来后咱们都去一块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