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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夜色之末(上)

【好痛……】

夏芮尔用右手纤白的食指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自从经历那场将她钻心剜骨的星界传送后,这位来自异世界的小姐就开始饱受头疾之苦。而每每接近午夜时分,这种痛楚就好像要揉碎她的心神。

【快从我的花圃里滚出去,你这妖邪的弄臣!】

这毫无情绪与音律的警告声是三个多月以来最清晰的一次,夏芮尔被迫从温暖的被窝里坐了起来,她摇晃着脑袋想试着让自己能好受一些。

夏芮尔此刻所在的房屋里泛着微光,这里并不是哪家装饰豪华的旅馆,而是主人赐予她的一件魔法物品所拟态出来的异度空间,辛亏有这个宝贝才让女孩不用忍受异世界廉价酒馆的肮脏被褥和男人们的臭脚丫子味。

【别以为我会轻饶你,你和你下贱的主子都将溺死在自己的血泊中,只要你们露出哪怕一点点的马脚……】

讨厌的声音终于渐渐消逝,

夏芮尔有些粗暴地将头顶上的丝质睡帽摘下,凌乱的栗色长发便从束缚中解脱了出来。随后她将洁白小巧的玉足放到了几乎一尘不染的枫木地板上,有些笨拙地站了起来。

她右手扶额,左手小心翼翼地提着红色睡裙的一角,轻柔地走到了自己的造型精巧、镶嵌着粒粒翡翠和玛瑙的梳妆台前。就算她被邪魔赐福的眼睛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但自从经历了某个让她无法忘却的夜晚之后,如果睡前不在桌上点燃一根蜡烛,女孩都会恐惧到无力入眠。

夏芮尔伸手扶正了眼前的铜镜,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也愈发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年轻、美丽而又疲倦憔悴的女性面容。

【主人……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夏芮尔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这里的“任务”远比她自己想象得更加棘手,而另一个更让她陷入困境的原因是:自己已经和“主人”失联了将近了两个月了,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曾向主人“借”来的强大魔力正在缓慢地退化当中。

邪术师(WARLOCK)的一切力量源自于异界宗主的施舍和赠予。

他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法师,他们强大的施法能力皆来自于“契约”的力量。异界那些强大的存在往往不能直接越过位面之壁干涉主物质位面的种种凡务,所以这些家伙们会尽力寻找合适的人选来“借”出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以换取对方的忠诚和服务,使之成为自己行走于凡尘俗世间的代行者与爪牙。

当然这些强大的“放贷者”们可不会亏待了自己,它们一般在帮助肉体凡胎的邪术师们快速成长后,也会从他们身上想法子抽取更丰厚的回报……以及永远无法偿清的利息。邪术师想要让自己速成为强者的魔法力量,而宗主想要自我意识的执行者。所以两者之间即是师徒又是主仆,有些甚至是地位并不对等的“伴侣”。“契约”和“义务”将他们紧密地链接在了一起。

换而言之,一旦因为外力的影响,邪术师断掉了和自己宗主的链接,他们精妙的共生体系就会被打破,即使契约的烙印尤在,邪术师的魔力也将因为无法受到主人日常的“浇灌”而愈发枯萎下去。

知道这么颓丧下去也盼不回主人的回音,她尽力地伸手去拿镜子边的木梳,可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的微粉的额头也渗出了几滴汗水。

这两个月的躲藏和游荡让夏芮尔明白自己对主人的依赖远比她想象得更加深重,而魔力的流失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衰退,甚至是灵魂和生命力的流失。

简单地梳理了自己的头发后,夏芮尔并没有再费神打扮她的精致的脸蛋,而是走回了床边,将赤裸的双足塞进了黑色的长靴里,然后她换上了挂在木墙上的黑色长袍和风帽后便走到了房间的门口,然后她把一只眼睛放在了锁眼处开始窥探屋外的情况。

魔法小屋的外面正好是一条无人的幽深小巷,夏芮尔为了不引人注目,每天到天黑了才会独自回到这里来,偷偷地打开这扇无人知晓的神奇门扉,躲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里。

好在她的夜视能力并未受到影响,在确定了四下无人后,她拧开了黄铜制的门把手,随着一声清脆的门铃声,她走到了被夜色沾满的城市角落中。夏芮尔回过头来,她的眼前并没有什么房屋,而只有一扇诡异的木门立在那里。

随后她踮起了脚尖,摁了一下门眉下的一处暗槽。顷刻间房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取而代之的,是夏芮尔手中的一座像是核雕一般的小房子,这盈盈一握的小东西立刻就被黑袍女孩放进了自己随身的次元带里。

夏芮尔刚刚才从难以言喻的肉体和精神创伤中恢复了过来,虽然知道自己在魔力退化后这么做有些危险,但她还是难得的想在深夜的格罗兹堡街道上逛一逛,散散心。

宵禁后的城间小径只有奔行于阴沟中的老鼠和她作伴,夏芮尔的步伐渐渐加快,她知道这座城市的中心有一处用大理石打造的喷泉,虽然做工远不及她家乡城市的那般气势恢宏,但也能坐在石阶上,梳理一下自己焦躁的心情。

夏芮尔最后从主人那里得到的命令是在暗中跟踪并保护一个名叫西尔维那的贵族小姐的性命,她曾经使用过主人赋予她的能力找到了那位女孩,并将她和她的一位部下从地精的追击中拯救了下来。随后她就听从主人的指令利用“易容术”乔装打扮暗中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他们似乎是被当地的国王扣留在了这座城市,主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于是便催促她让她想个办法将她们带离这里,让那个女孩如愿前往这个大陆的中心,不过夏芮尔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正当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脑中居然出现了除了主人以外第二个声音。这个声音在警告着她,让她离开这个位面,不要再插手这里的任何事务,哪怕她和主人似乎是在做着看上去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情。

而作为“惩戒”,第二天起来时她就再也没办法和自己敬爱的主人产生链接,也无法再从主人那里接受到足够的魔力“给养”。夏芮尔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恐慌,她开始把自己关在次元小屋里,试图躲避那个察觉到自己越僭越行为的主神——门扉之神耶琳。

不过接连几天,除了在午夜时分耶琳会警告自己外也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限制,所以不能直接伤害自己。虽然失去主人庇护的夏芮尔在神威下日渐惶恐,但她还是很快地振作了起来,毕竟如果耶琳更多的伤害来自于精神层面,只要肉身没有损毁,那自己就有机会继续完成任务。

可当她再次去往西尔维那所下榻的别馆时,却发现那里挤满了卫兵。

女侯爵居然消失了,并且现场干净地没有任何痕迹可寻,就在她“玩忽职守”的最后一天,夏芮尔就这样丢失了自己的任务目标。

她当然也尝试过去调查西尔维那的逃跑方向,但逃跑的队伍里似乎有个反侦察的老手,没有主人魔法的帮助,她蹩脚的调查也全都是白费功夫。

夏芮尔像断了线的风筝,她的心灵支柱开始崩塌,骤然而来空虚和恐惧慢慢爬上了她本就残破不堪的灵魂。这个女人平时的一切自信和高傲其实都源自于在她身后那位睿智强大的主人。而失去了主人的鹰犬又将迎接怎样的悲惨命运呢?

目前夏芮尔的法术位开始萎缩,甚至连一环的“魅惑人类”也难以施展,她本就没有这个世界的金钱,而从小锦衣玉食身娇肉贵的自己也并不会除了魔法以外的谋生手段。

因为她刚来这里时曾经冒险救过两名落难的军人,这个举动也惹怒了主人,所以她也在第一天就被勒令不能再暴露原本世界的信息,这也就意味着她不能通过交换物品或者出卖魔法能力来获得金钱和补给。

夜色深沉而浓厚,愁绪像饿狼一般絮绕在女孩的四周。现在夏芮尔能在这个异世界苟全性命全得依靠着主人给它的那张装满各种宝贝的次元袋,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耶琳的折磨中保持多久的理智。

夏芮尔现在需要他人的帮助和支持,需要一个能让她感到安心并能彻底信赖的存在。

但可能实际上,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主人,一个能让她遗忘过去的自己是如何弱小和丑陋的主人。

【哥哥……我好想你……】

夜色中的女孩放弃了行走,她坐在了有些泥泞的小巷中,尽量不发出声响地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