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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每个时代的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些东西!

——我爷爷

我的妈妈在一些亲朋好友面前形容我出生时的情景总会这么说:“我家鸡鸡(鸡鸡是我的乳名)啊,是在凌晨二点半出生的,那会儿,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把我家里的男女老少都吓得够呛,我则在床上痛得半死不活,但当我家鸡鸡呱呱一落地,外面就立马风平浪静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听后,那些亲朋好友有的啧啧称奇;有的不可置信,便刨根问底起来,想把我那略带“神秘”色彩的出生弄个清清楚楚,就连任何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不肯放过;有的则直截了当地阿谀奉承道:“这就说明你们家鸡鸡将来不是平常人呐!”收到这个响亮的马屁后,老娘总算是满足了虚荣心,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和那想捂也捂不住的大门牙。

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老娘所形容我出生时的情景是不是真实确凿的,但有一段时间真那么自命不凡过,总以为自己非等闲之辈,因而沾沾自喜。

长大懂事后,才发现自己与周围的人没有半点不一样,一个鼻子两眼睛,嘴在外面齿在内,凡夫俗子一个,肉体凡胎一具。所以,当我再听见老娘与别人讲述我出生时的情景时,我便会如程咬金般杀出来,红着脸对她说:“妈,别说了,有那么夸张嘛,你是不是文史之类的书看多了,非得在我身上过过瘾啊,你看,事实证明我现在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啊!”

我脸红是因为我觉得害羞,我觉得“不是平常人”之类的话应该在结果得到验证之后,由别人嘴里说出才是应该的,就像那些躺在历史长河中的风流人物一样,在他们有了成就之后,给他们写传记的人会在描写他们出生时,加上许许多多的怪异现象,就像老娘形容我那样。其实在那些大人物出生时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发生,平静得一如往常,但就因为他们是大人物了,所以要突显出那份与众不同来。反之,如果你只是个庶民百姓的话,出生时就算彗星撞地球了、外星人来闹事了,那也跟你是两码事。

这些都是没错的,应该说那些写传记的家伙很好地运用了修辞手法而已,不夸张,有什么意思!

但我妈错了,在我没有证明自己是大人物之前,她就一天到晚冲别人说生我时如何现象怪异,并说我长大了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她也不想想,听她讲话的那些人都是有孩子的人呢,凭什么你家孩子就与众不同,就天之骄子啦,那我们家孩子呢,我们家孩子就庸碌为,就是你家鸡鸡的配角啦!这就好比你站在一群男人中间,卯足了劲,喊上一句:我是帅哥。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因为当今这个世界,十个男人九个认为自己是帅的,还有一个会觉得自己一般般,还过得去。

我是在乡下外婆家出生的,除乳名唤“鸡鸡”外,父母还给取了个在这个年代听上去土的不能再土的名字——何队生。

这个名字比我同辈的任何一个名字都响亮,拜它所赐,我的每一个新老师在点完我名字后,都会捂嘴一笑,说:“何队生?怎么这么古怪的名字!”台下自然是哄然大笑了。

我觉得父母太不负责了,给我取的名字太没品味了,压根他们就没花一点精力与时间在给我取名上,这名字完全取错了年代,简直像六七十年代人的名字,多让人受不了啊,以后还让我怎么在这社会上混迹,还不如给我取个“何仲尼”、“何太白”的,干脆响彻云霄得了。

其实主要原因还得怪我妈,生我那天都不安分,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跑去邻村看什么露天电影,后来她跟我说那天演的是《白毛女》,所以她才会铤而走险,不顾她与我的安危跑去与那电影重温旧梦,其实那片子她看过许多遍了,但就是老也看不厌,听到哪演《白毛女》都要去看,用我们这年代的话就是——“白毛女的狂热粉丝”。

看完后她便回来,但只走到了村子里大队办公室,就不行了,肚子疼了起来,疼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旁边的人不敢将她弄到外婆家去,因为外婆家离大队办公室还有些距离,怕较大的动静会弄出人命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加我一共两条人命呢。

正好大队办公室就在旁边,里面有床铺,大伙便七手八脚地把她给抬了进去,就这么着,我就出生了,就这么着,我就叫“队生”了。

现在想想,我应该庆幸那天她没有走到什么猪圈、狗窝、牛棚之类的地方肚子疼起来,那样的话我有可能就叫什么圈生、窝生、棚生了。

在我七岁的时候,我随同父母一同离开了我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外婆家,来到了城里这个乡下人喜欢称作是“大染缸”的地方,理由有两个,一,母亲进了父亲的单位工作。二,我得上学。

我想,也许我七岁那年没有随父母来这个城镇,一直老实安分地待在乡下的话,我就不会受这“大染缸”的浸染,变成现在的这个我,而会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务农人,过着平淡无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当然,那样我也不会认识陶晓妍了。我至今认为与晓妍的相识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是前世的缘今世来续,其实我并不想如此落入俗套地说这番话,但没办法,在过去的这二十多年中,晓妍总是围绕在我身边,伴随着我,我与她聚散离合过许多次,然而不管怎样,到头来我还是会蓦然发现,又与她走到了一块。

在认识晓妍之前,我先认识了李韧石。那时,计划生育之风已经刮遍了全中国的任何一个角落,普及、扎根到了每一个人的脑海心田里,所以,我们那住宅区里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单位里面没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多生、偷生,那惩罚可重了,我想说的是,与现在相比,那会人们还是比较穷的,日子还是挺苦的,容不得你产生第二胎的念头。

韧石也和我一样,没有兄弟姐妹,为了摆脱寂寞,他便拉帮结派、聚众嬉戏。在我七岁住进单位住宅区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由十来个孩子组成的小团伙,他们一同堆沙子,一同捉迷藏,一同玩打仗,韧石是这伙人的头,就像山大王一样。

第一次见到韧石,他就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势,问我多大了,他也只是比我大一岁而已。

“七岁。”我说。

“叫什么名字?”

“何队生。”我觉得他有些讨厌。

“什么,什么生?”他装作上了年纪听力有问题的老人,皱着眉头问道。

也许是我略带家乡方言的腔调使他有些听不懂,随后我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懂。“哦,何队生?怎么这么难听的名字啊,我叫李韧石,我爸爸说要我像石头一样坚强,但他说石头没有韧性,所以希望我做个有韧性的石头。”

他顿了顿说:“以后你跟我们玩好了。”他说这话的表情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就像现在黑帮电影里老大对小弟冷酷地说上句“你以后就跟着我们混吧!”一样。

我讨厌他赤裸裸地说我名字难听,也羡慕他爸爸给他取的那个名字。在乡下,我也是个孩子王,伙伴们都是听我的,我一直认为乡下与城里的同龄孩子比起打架来,肯定是乡下孩子要厉害,而且我算是乡下孩子里打架厉害的,所以我想取代韧石在这伙孩子中的大王位子,要靠的就是我的两个拳头,虽然韧石比我大一岁,但我很有信心可以赢他。

但这需要时机,不能刚认识他的第一天就发动“政变”,这就和晁盖去梁山夺王伦的位子一样,刚去那会,也不是照样当了几天孙子么,当然这种事也得看自己的实力,也就是说你有没那资本夺人家的位子,晁盖夺王伦的位子是因为人家有那实力、资本,反而言之,如果角色互换的话,王伦被朝廷逼上梁山,再伺机去夺晁盖的位子,估计就是找死。

韧石就是让我觉得我是找死的人,我从没遇到过像他这样强悍的小孩,最终倒在他的铁拳下面,我算是心服口服了,既然取代不了他,我就心甘情愿地归顺于他,这叫弃暗投明、择明主而侍之,我不会像有些睚雌必报的人一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暗地里苦练本领以求他日一雪前耻,我认为这是很傻冒的一种做法。

与韧石他们打入一片后,我觉得日子每天都过得很愉快,事实证明韧石是个好的首领,他能想出许多新奇好玩的玩法,他也常带我们去他家玩,他父亲在厂子里是副厂长,他家里有人家“孝敬”给他老爷子的一些稀奇古怪的礼品,还有那三大抽屉的玩具,那是我们去他家玩的目标,也是我们共同羡慕的。

在他父母都上班去了的时候,他把我们领了进去,接着就“唏哩哗啦”地倒出抽屉里的那些玩具招待我们,什么都有,有汽车模型、变形金刚、玩具大兵、塑料积木……

我们在玩耍中过着一天又一天的日子,等待着那入学的到来,韧石跟我说他比我大一岁,去年就可以入学了,但错过了时间,所以只好和我一起入学了。

晓妍就是那时走入我们的生活的,某个早已忘却了的日子,我们就发现了她,当时她很怯懦地在远处观望着我们,就像看见一群异类一样。我们一伙人当中唯独没有女孩,甚至整个住宅区都没发现过同龄女孩,所以也像见了异类一样瞧着她。只有韧石那家伙敢孤身走过去,并且与她交谈了起来,这小子从小就泡妞不打折扣。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的温柔,我们甚至都不敢相信是那家伙在说话,平时他对我们不是怒斥就是动粗的。

就这样,我们又多了一个伴,那就是陶晓妍,在我的印象中,到现在都认为她小时的模样简直美若天仙,而且到了那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地步,我想,其缘故可能是我从没和女孩玩过才会产生那样的感觉,就像一个大鱼大肉惯了的人饿了个三五天,再扔个窝头给他,他肯定会觉得那窝头比鱼肉还美味。

物以稀为贵,晓妍来了之后,我们每个人都抢着和她说话、套近乎、献殷勤,其中属韧石这家伙最频繁也最霸道了,如果谁有过分接近晓妍的举动,他便会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望着别人,这就是他给出的信号:别他妈跟老子抢,你找死!

晓妍的父母都是刚调到我们厂子里来的,我们后来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在乡下的老家待着,出于保守机密,当我们问晓妍有兄弟姐妹没有时,她一口咬定,没有。看来这个违反国家计划生育大计的家庭隐藏得够深呐。

晓妍和我同岁,凭借其先天的性别优势在我们这群人中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待遇,就像蜂王一样,我们一群男的围着她打转,帮她做好一切玩游戏的准备,就比如玩打仗吧,她说没有“枪”,顷刻间,数支精巧别致的“枪”会出现在她面前,那都是好货啊,有装圆形火药弹的左轮手枪,开一枪还会冒烟;有用纸折的仿真度极高的驳壳枪……这些“枪”在那些挂着鼻涕,较小年龄的孩子眼里都是宝,他们只能拿着一根木棍瞎当枪使。

我们玩《圣斗士》,晓妍无疑是雅典娜的角色,我是冰河,韧石是星矢,这都是韧石的安排,从小他就有了当导演的嗜好,可我知道他什么意图,背地里他曾与我争辩过,他面红耳赤地说星矢与雅典娜的关系不一般,他们俩互相喜欢着。我说,那冰河、紫龙他们和雅典娜呢。他说,那关系就一般了,普通的上司下属关系,就像我老子和你老子。

韧石安排其他孩子的角色是独角兽座邪武一伙的圣斗士,他说那帮人跟咱是对着干的,咱们打的就是他们。说完一拳挥过去,同时大喊:天马流星拳。那些人就要应声全倒下去,谁不倒谁就吃巴掌,打倒那些人,韧石便跑到后面靠着树的晓妍面前,将“绑”在那的“雅典娜”救出来,接着又玩下一出,下一出也与这出没多大出入,同样又是晓妍扮的雅典娜被“绑”,韧石扮的星矢打倒敌人,来个英雄救美。

我们还玩《戏说乾隆》,韧石是乾隆,晓妍是淮秀,我则是宝柱贾六之类的跟班角色,韧石说玩这个比玩《圣斗士》过瘾多了,《圣斗士》里的打斗都是很高境界的功夫,不是我们普通人玩得了的,《戏说乾隆》就不同了,一招一式,拳脚相碰,打起来可带劲了,这就苦了那帮饰演反派的孩子了。

我和晓妍、韧石进入同一所小学,并且是同一班,开始接受国家给我们制定的九年义务教育。

现在想想,小学五年真是段漫长的岁月,也许正是因为我们都不懂事,还是些孩子,所以才给熬了过来。

刚读一年级,很多孩子的家长都忙着来接送孩子,我们三个有伴,所以便一同上学,一同放学,亲密得像做贼,我想,应该是小学四年将我们三个的那份特殊的关系培养起来的。三人走在一起,我不大会说话,只好听着韧石与晓妍谈笑风生,坦白说那时我有些妒嫉韧石,我并不是口才不好,平日里与他讲话倒非常的流利顺畅,但一见了晓妍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韧石不同,在晓妍面前说话要比平日与我说话还起劲。

转眼就到了四年级了,晓妍正是在四年级的某天对我们说她要走的,她说她们家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但还是这个镇上。我们问,那是哪。她说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这些都是她爸爸跟她讲的。我们问她读书怎么办。她说她转校。

那个星期天,她全家坐上了那辆东风离开了我们这个住宅区,我和韧石帮她家搬了一天的东西,临走时晓妍说她会常来看我们的,接着便被她的父亲无情地抱上了车厢,那车厢看上去高远得怕人,仰着头看上面的晓妍如同看一轮明月般,就这样,她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在晓妍刚离开的一段日子里,我和韧石一直处在郁郁寡欢的状态中,生活就像一下从五彩缤纷转变为黑白两色一样,想不到晓妍的离去会带给我们这么大的失落感。

我与韧石是在四年级暑假迷恋上与速度有关的东西的,他的父亲给他买了一部在当时来讲算是价值不菲的小霸王学习机,所谓学习机但它却从未发挥过使韧石学习的主要作用,因为我们一天到晚用它来玩游戏。由此可见,厂家给这机器命名为“学习机”多少有些掩大人耳目的意图了。

有了它之后,我们才暂时从失去晓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变得生龙活虎了,那个暑假,我与韧石每天花大部分的精力与时间在它的小霸王上面,什么《坦克大战》、《超级玛丽》《冒险岛》、《俄罗斯方块》、《魂斗罗》等等,这些游戏都被我们玩出了花样了,渐渐都觉得没了味道,直到那款游戏的出现。

那是一款名叫《F1方程式赛车》的游戏,在小霸王的机能上却能显示不错的竞速画面,最吸引我们的是这游戏拥有魔鬼般的通关难度,它一出现,我们便被这游戏给迷住了,而且是废寝忘食、日思夜想,只可惜最后我俩也没能将这游戏给征服。

后来,我们又迷上了滚铁环,那也是与速度有关的,我和韧石比赛,看谁滚得快(这样说似乎有点难听),谁就胜利,他总也赢不了我,他跑步的速度比我快,可是还有铁环呢,你得推着铁环跑,这就需要技术含量了,就因为技术不如我,他便常输。

他不服气,索性不玩小铁环了,换了个自行车钢圈与我比,这摆明了耍赖,所以我也不玩铁环了。

我们俩又同时玩上了自行车,我将我爸爸的那辆凤凰二八骑出来,他将他妈妈的那辆永久二六骑了出来,我们一同去住宅区后面空旷的一个堆草场学习骑车,那个堆草场是属于一个牧场的,场子里有许多稻草堆,当时我们俩都在较着劲,都希望比对方先学会骑车,事实证明这种互相激励的方法对学习是非常有效的,三天之后,我们就都学会了骑车。

学会之后,我们就不老实了、不安分了,觉得在堆草场骑车太没劲了,便到大马路上去玩,我们比赛,同一段路程看谁先到,但无论如何都是他赢,因为我骑的是二八,他骑的是二六,我还够不着车坐呢,只能钻在车子的三角架中,屁股腾空,一只脚穿过三角架去踩那边的脚踏板,这样骑的效率就不如他了,他可以坐在车坐上,两只脚一圈一圈地蹬着,而我,只能蹬个九十度左右,再将脚踏板踩回,重新蹬个九十度,其实这样骑车既不科学也不美观,但没办法,我家没有二六的自行车,我在无奈的同时也祈祷韧石的二六有朝一日会被那小子给废了。

无聊的时候韧石就会坐在那发呆,他在怀念晓妍,他常对我说他会在梦里见到晓妍,但醒来后才发现什么也没有,徒留下无限的悲伤。

我确定,在五年级的时候是见过她一面的,当时是在县教育局搞的一次比赛活动中,那是一个鼓号队的比赛,全县所有小学都派自己的鼓号队参加了,早在三年级时,我和韧石便双双参加了鼓号队,他是一名钹手,我是一名号手。

那是个盛大的活动,是第一届,但后来听学弟们讲,那也是最后一届。

学校很是重视,没日没夜地操练,晚上六点钟放人回去吃饭,中午还得抽一个小时练习,为的就是那比赛。

比赛那天,人山人海,参加比赛的学校太多了,我们排在很后面,简直等得要望穿秋水,我们咬着牙笔直坚挺地站着,老师说我们代表了学校的形象,不能松松垮垮地自毁形象。从早上八点等到中午十一点,才到我们,那时我们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了。我就有些眼花缭乱了,不经意就看见了晓妍,她是一个队的指挥,已经表演完了,她一边打着节奏一边领着队伍走下台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瞧不见她了,我想告诉另一侧的韧石,可已经轮到我们队出场了。

那次比赛我们得了两个亚军中的一个,也算对得起全队上下的刻苦训练了,结束后我跑去告诉韧石,我说看见晓妍了。

我们满场地找了起来,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找到她,韧石有些怀疑我,说我是不是看错了,饥渴难耐中就产生幻觉了。我对他发誓,绝对没有。

五年级的夏天,小学已经毕业了,那个暑假是我们玩得最疯狂的一个暑假,我们不需要为那繁重的暑期作业而担忧,多少年了,我们受够了假期末尾披星戴月地赶写假期作业的痛苦。我们也有正当理由来驳斥我们的父母,我们名正言顺地要钱去街机厅打游戏,从小就是在街机厅泡大的,不同的是以前去玩都是偷偷摸摸去的,生怕被父母逮到,挨打倒不怕,怕的是当众丢人。

街机厅是个多事之地,常有人打架斗殴,为的就是那一块块的游戏币,我想,未来我们这辈的黑社会、小混混,十有八九都是从街机厅培养出来的。

在我和韧石将那里所有的游戏都玩得出神入化后,便觉得没意思了,就坐在一旁看里面的人相互关掉对方的游戏机、辱骂、殴打,说起相互关机,最乐意看见的当属老板了。

“我觉得还是没劲。”一天,韧石不想去街机厅了。

“那你想怎样,暑假还没完呢!”

“要不,这样,我们骑车,看谁速度快,我们一条路一条路地骑过去,争取有计划地将我们这个镇所有的角落都骑遍,怎么样?”

我答应了,我还知道韧石是为了晓妍才这么做的,他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找到晓妍。

我已经不骑爸爸的那辆二八了,爸爸给我买了辆崭新的二六,所以我并不惧怕与韧石比赛。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试图骑遍这个镇的计划,我和韧石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经过一幢幢的建筑,像风一样奔跑着,阳光被繁茂的树叶切成一块块地照射到我们汗湿的脸上、飞舞的头发上、不停起落的腿上。

许多人在身后骂我们是疯子、淘气的孩子、赶着去火葬场投胎的家伙,但我们不管,我们管的只是要赢下这比赛,证明自己的速度才是一流的。

有时,我们甚至能超越桑塔纳,那是因为桑塔纳在行人密集的地方不敢疾速行驶,所以才会被我们甩在身后,这就是所谓的凡事都有优劣吧。

桑塔纳也是我和韧石的梦想,我们做梦都想能驾驶桑塔纳,那时路面上的轿车好像就只有大众桑塔纳似的,这些现在遍地都是的名牌轿车:奔驰、宝马、别克、丰田、雪佛兰、凯迪拉克……在当时来讲是闻所未闻的。

不少日子下来,我和韧石才发现,我们的计划难以完成,这个镇太大了,大到好像它会无限延伸似的,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居住的这个镇的具体范围,在中国,是可以一个村庄一个村庄;一个城镇一个城镇;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紧密相连下去的。

无知就会产生神秘感,我们觉得这个镇过于神秘了,跑了那么多路程,却依然有不认识的地方出现,韧石灰心了,他总是输给我,我知道,比赛时他减了速度,更多的时候他在盯着路上的行人看,他希望能找着晓妍。

“真没劲,你根本没认真跟我比,每回都是我赢,还有什么好玩的。”我恼怒地说。

“你少开玩笑了,我是不想赢你,赢你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啊!”他拍着我的肩接着说:“要不再来次,这次你赢了我就请你吃娃娃头。”

“娃娃头不行,至少也得是飞毛腿吧。”

“飞毛腿贵着呢,我没那么多钱,要不就黑猫警长,怎么样?”

我说行,又突然指着路边一个女孩说:“你看,晓妍!”他一扭头看去,我便飞速跑了起来,就听见他在后面大吼:“你妈的耍赖!”

当我们一人刁着一根黑猫警长往回骑时,已经傍晚了。

“晓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韧石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冰棒木棍。

“早知这样,我们应该去一趟她新家的。”

“明天干吗,还骑车?”他扭头问我。

“不骑了,马上快要开学了。”我望着眼前金灿灿的夕阳说。“我给你表演一下吧,我会放双手呢。”

说完我便当着他面放掉了双手,而且车速依然没有慢下来。

“切!你就别丢人现眼了,我几万年前就会放双手了,还等你这会儿表演呢!”

韧石说完也放掉了双手,而且速度也挺快。他又说:“别说放双手了,就是再放两只脚,令两脚腾空起来都没问题!”

“你少吹牛了,脚也腾起来怎么控制车子?吹牛也不打草稿。”

“你不信是吧!?”

“我当然不信了!”

“那我放给你看。”说完他便把两个脚捌开,离开了脚踏板。“你看,是吧!”

他刚说完那个“吧”,就“噼里啪啦”地摔到我后面去了。

他住了一个星期院,最大的伤也只是破了头,脚也给崴了,还被他爸爸抽了顿屁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去他家看他的时候,他正翘着腿坐在那看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是他们家录象机放的,他叫我也坐下来看,那是我第一次看那片子,简直笑得屁滚尿流,韧石却全然没有反应,呆望着电视,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怎么没听你笑一下啊!”看完后我觉得不过瘾,就拿出倒带器来倒带。

“没劲,都看了几遍了。”他说。

再次看完一遍电影后,我拉开他们家装玩具的那三大抽屉,准备玩玩具,却突然发现玩具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了,机器人的头也没了,汽车的轮子也掉了,那些散落的零件满抽屉都是,有种战争过后尸横遍野的感觉。

“要上课了。”我说。

“嗯。”他依旧呆呆的。

“我以后还来找你玩吧。”

“好啊。”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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