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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那天，张露露拿了一张票回来，要母亲去观看。
张露露说：“妈妈，你一定要多提意见哟，别只是夸奖。”
夏小雪甜美地笑：“意见得提，夸奖也必不可少……那孩子真要去影视公司？”
张露露绕着圈子，明知故问：“哪孩子呀？”
夏小雪瞅一眼张露露逗乐的模样儿，嗔道：“还有哪孩子，你同学呗！”
“哥呀……他嘛……嗯，是的，去影视公司，过些天咱和他一起去公司里瞧一瞧……”
“你叫他哥？”
“是呀，叫他哥！”
“为啥？”
“嘿嘿，同学们都说我和他长得像亲兄妹……我认他做哥了，妈妈，你不反对吧？”
夏小雪埋头沉思，许久，抬起头来：“露露，既认了他做哥，你就要像待哥一样待他……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多一个儿子也好……快去准备吧，演出结束了妈妈请你俩吃饭，到街上去吃，吃好一点的！”
“当真哟，不反悔？”
“去吧，罗嗦做啥呢！”夏小雪使劲推女儿。
张露露满脸欢喜地出了门。
演出收场，很晚了。夏小雪到后台的出口处迎接孩子俩，然后和张露露、刘来福有说有笑的抄着近道，从小校门处出校园，到街上去。
他们在北碚街心花园旁的一家西餐馆里坐了下来。夏小雪给张露露和刘来福各要了一杯咖啡，给自己要了一杯红酒。
张露露问：“妈妈，你不是不喝酒吗？”
夏小雪淡然一笑：“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妈妈有时也是要喝红酒的。喝红酒好，养身……”
“养什么身呀，是酒都伤身体……莫不是赶时髦吧，听说有学问的女性喜欢喝红酒，好比咱们小青年喜欢喝咖啡……晶莹透亮的杯子握在手中，目光专注地盯着杯子里血一样殷红的液体旋转，哪种感觉，似泉水溢过心田，清凉，甜润，好不惬意呀……妈妈，你说的款待咱和哥吃好的，难道就是来吃西餐？”
“是呀，吃惯了中餐，换一换口味吧！妈妈忙，平时少时间陪你们……小刘，想吃什么自个儿点吧，别客气！”
“嗯，知道，阿姨……”刘来福应声。
“不许叫阿姨！”张露露打断道。
刘来福茫然：“叫啥？”
张露露想了想，觉得除了叫阿姨，其它的称呼都不妥，因此，捂着嘴笑开了。
“就叫阿姨吧，叫阿姨亲切，别听露露的，她是孩子，不懂事……”夏小雪解嘲。
服务员上来，端来了酒水，然后问过要吃的西点，取走了菜单。
“妈妈，长寿湖很漂亮，是吧？”张露露用汤匙搅拌着即冲的咖啡，嗅一嗅热气里腾起的香味，问母亲。
夏小雪歪斜着脖子打量女儿：“是很漂亮，不过，阔别多年，现在到底如何，不清楚了。前段时间报上连篇累牍的报道，说长寿湖搞人工养殖，把水污染了，真可惜……”
“妈妈，讲一讲你那时的情况，好吗？”
“哪时的情况？”
“下乡时的呀……”
夏小雪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缓缓抬起头来，望天花板上星星般璀灿的灯光：“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入心来……孩子，还是不听的好……”
“不，我要听！”张露露嘟着嘴撒嗲。
夏小雪摇头，半晌，叹息道：“那些日子，妈妈不想再去回首了。给心灵留一块净土，给自己的往事留一片栖息的空间，是人生的快乐……妈妈吃过很多的苦……”
“我知道，不过，难道几年的时光，真没有一点儿值得你怀念的？”女儿不依不饶，刨根问底。
“有啊，比如那所学校，在我最艰难的时刻，是你爷爷叫我到学校里去代课，虽然每月只有10元钱的代课费，但妈妈和孩子们在一起，特高兴……那学校真穷，妈妈要是有了钱，一定要捐款给他们……你爷爷是好人，妈妈最怀念的亲人除了妈妈的亲生父母，恐怕就是你爷爷了……看过《山杠爷》那电影吗，你爷爷和里面的山杠爷有很多相似之处，文化不高，没读过啥书，但做人干净，为人正直，是非曲直，自有自己的分寸……没有你爷爷，你妈妈怕是不会有今天的！”
“爸爸呢，爸爸也是好人么？”张露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母亲。
“咋说呢，你爸爸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不谈你爸爸吧，以后工作了，你自己去认识他……”
“不，我就是要听你对爸爸的评价！”
“何用？”
“不管那么多，总之，我要听……妈妈，我长大了，别仍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你可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爸爸……你们夫妻一场，分手了，行同路人，何苦呢？”
“呵呵，何若……爱过，不应有恨；恨过，不应有爱；不是同路人，难道还能做朋友么？”
“当然可以呀……妈妈，我想去看爸爸……”
“那是你的权力和自由……啥时候去？”
“毕业了就去……”
“决定了？”
“嗯！”张露露点头。
夏小雪沉思，渐渐的，眼圈儿红得厉害，泪水涌出来，挂在脸颊上，汩汩的往下淌。
“妈妈，你怎么了？”张露露着急地问。
夏小雪掏出手绢，擦了擦：“没啥，妈妈也很想念你爸爸……去看看他吧，代妈妈向你爸爸问声好……”
“既如此，咱们何不一起去？”
夏小雪又是摇头：“想念是一回事，见面是另一回事……小刘，听说你要去影视公司，主意拿定了？”
夏小雪把话题转移开了。
刘来福说：“是的，阿姨，我的理想是做编剧……”
“做编剧要有文字功底……多读一点文学作品吧……需要阿姨给你提供帮助吗？”
“不用，我去过了，公司很欢迎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阿姨，我能行！”
“嗯，有自信就有动力……阿姨搞现代文学研究，在文学影视圈里有一些朋友……小刘……”
夏小雪欲言又止。
“阿姨，有吩咐吗？”刘来福问。
“没有……假期阿姨要到昆明去阅卷，高考的，西南片区今年统一阅卷，不能陪你们了，露露去长寿湖，你陪她吧……长寿湖的湖光水色值得你们年轻人看一看，湖水让人沉静，乡村的田园风光让人怀想……露露，你和小刘一起去行不？”
张露露求之不得，满口应承道：“好啊，有哥陪着，没人敢欺负我……妈妈，你咋突然说要去昆明阅卷了，莫不是故意找借口吧？”
“妈妈何必要故意找借口？妈妈是真要去昆明阅卷，并且还是语文组的片区组长……露露，妈妈有妈妈的工作……”
服务生送上西点来，他们中断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