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会不会来，都已经十点了，八点半时你就说她们在打扮，这都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她们是妖怪吗，打扮需要这么久？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感情是把我们当冰棍吧。”
圣诞节的晚上，我和周巍两人像两个球一样倦缩在某私立学校外，这所学校是周巍常来猎艳的学校。
“放心，一会就来，她们说学校最近管得严，出来的话还得想点法子，花些时间。”周巍鼻子通红，不停地搓着两手，哈着白气。
马路上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已经变得肮脏泥泞了，行人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干净些的地方行走，以免走湿了鞋子，不远处的一家超市请了一个乐队正热火朝天地表演节目吸引客人，门外站着两个巨大的圣诞老人，远方，镇中心的摩天轮传来一闪一闪的亮光，看来今晚对许多人来说是个不眠夜。
“前不久，阿富汗来信告诉我，他在那边的工厂里寂寞难耐，为找不到老婆而发愁，问我能不能在这边帮他介绍一个，我看这么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行，赶明儿我联系他。”周巍吸掉最后一口烟，将烟屁股弹到了雪堆里，直起了身子。“哎哟，怎么还没出来，咱们头上都快结蜘蛛网了。”
“怕是放鸽子吧？”我忧心忡忡起来。
“不会，她们可都是不甘寂寞的，如果能出来的话，就是花钱留她们在里面，她们也不会干的。”周巍突然尖叫了起来，“嗨，站起来何勇，来了，她们来了！”
铁门响了，看门的老头子正在拿钥匙开门，只见门那边两个个头平平的女孩往门外张望，周巍赶紧向她们摆了摆手，她们看见后，便迅速地通过铁门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至于花这么长时间打扮么，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给冻住了。”周巍埋怨道。
“我们要真是妖怪，还不把你们给吃了，唉，这也没办法，喏，你看，一切都为这个小证，没它就甭想出来了。”其中一个戴着帽子围着围领的女孩晃了晃手中的一张证件。
“看来你们学校也兴这套，我看这卡片也就是掩掩外人的耳目，谁不晓得能从你们学校钻出来的洞不计其数啊。”周巍笑道。
“那几个洞还不是你们这些个臭男人打开的，我们才不会去钻那洞，好好的人凭啥钻狗洞。”戴帽子裹围领的女孩显出好一张伶俐的嘴来，旁边的那位一直挽着她的女孩则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她。
“好了，不谈这个了。”裹围领的有所收敛，“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周巍吧，那次在卡萨布兰卡认识后，就很久没见了，还以为你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呢，正准备删号码时，就接到你的电话，你说巧不巧，哎，怎么今儿倒想起我了？”
卡萨布兰卡是市里的一家赫赫有名的量贩式KTV。
“你这话可是冤枉死我了，自从那日一别后，我是整日整夜地想你啊，但哥哥我实在得忙于生计，你说穷吧，好歹也是一家超市的老板，那十几号人张着嘴全指望着你养活呢，当然，也怪前些日子太忙了，就差去申报吉尼斯最忙纪录了，这不，店里面好容易有了丁点空闲，哥哥就飞奔了过来。”
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许多种身份，周巍对我说，在这些女孩子面前，不能像个二百五一样把家底都端给人家，要不人家鬼才稀罕你呢，于是在面对女孩子的这一刻，周巍从无业游民的身份变成了一个拥有一家小型超市的小财主，而我的身份则从一好闲之辈转变成了一名阔家公子哥儿。
“你少在这吹了，你说你是一家超市的老板，那你说，你那超市在哪，叫什么名字？”裹围领的女孩显然怀疑了起来。
“就知道你不信，很多人都不信，难道老板就一定得是比尔盖茨或李嘉诚之类的饱经沧桑的人么，俗语云，英雄出少年，你瞧见我这全身的东西没，阿迪的棉袄耐克的裤子，再看这表，看见这里面的字母没，R—O—L—E—X！你再拼一下。”
裹围领的端着表看了半天，也未能拼出一言半语来，便拉了旁边戴眼睛的过来，让她来拼。
“罗——乐——克斯，罗乐克斯！对吧？”戴眼睛的容光焕发道。
“妹妹，亏你还架着两片上斤重的眼镜呢，略有英语水平以及常识的人都能知道，这是劳力士，你当这是读汉语拼音呢。”周巍哭丧着脸。
周巍的确是一身的世界名牌，当然，仅仅是那些个“LOGO”而已，那“劳力士”还是讨价还价到五十块钱人民币买下的，当然，周巍也不怕别人会瞧出来，也没人会仔细对他的着装进行辨认，周巍常说，咱中国别的不敢说，就这造假水平，那可是全世界一流中的一流。
戴眼镜的女孩羞愧得直往裹围领的身后躲。
“好了好了，没必要害羞，还没请教你身后这位学识渊博的朋友叫什么呢？”周巍这才想起给大伙介绍，指着那位裹围领的对我说：“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能言善辩的美女叫李娜。”
我笑着对她点了点着，她也回礼般地笑了笑。
“她呀。”李娜接着说：“她可是我们班上的大才女哦，七岁就会作诗了，班里的板报，学校里的杂志都能见到她的文章，将来她可是立志要往文学艺术这方面发展的哦，她叫刘思梦。”
李娜继而看了看我，对周巍说：“还没请教你旁边的这位穿风衣打领带，如同绅士一般的朋友呢。”
我的确穿的十分的光鲜，当然，这一套装备也是仅有的一套拿得出手的装备，周巍刚要开口回答，被我拦截了下来：“我叫何勇，是一名准作家，当然，也可以说是自由撰稿人。”
“哦……对对对，他是一名作家，曾经在一些杂志上发表过不少作品呢。”周巍挠头笑了起来。
刘思梦听了这番话，站到前面来，端详起我了，显然是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来我这一刻给自己设定的这一身份，还是正确的。
“嗯，看你也戴着度数不低的眼镜，应该学历挺高的吧，你什么学校毕业的？”刘思梦问。
“鄙人不才，毕业于晚稻田大学。”
“哦……对对对，他是晚稻田大学毕业的，那可是所很有名的大学啊，那个日本的文坛大师春天上树不就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吗！”周巍似乎要帮我将马虎眼打到底了。
“嗯，晚稻田大学……的确是很有名的一所学校，我也听过……可是，可是晚稻田大学不是日本的一所大学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忙笑道：“晚稻田大学的确是在日本，我的那所学校是设立在我国北方的一所分校，它和日本晚稻田大学是隶属的关系，还有，我得纠正一下周巍的话，他讲的那位大师不是叫春天上树，而是叫春上村树，请你们原谅他，他这人也没读过什么书，短暂的几年读书时光都用在做白日梦上面了，所以对一些事物的了解不是很充分。”
周巍不悦的白了我一眼。
“哦…这样啊，不过这学校也真罕见啊，居然跨国搞起分校来了，也难怪你听上去一口的北方腔调呢。”刘思梦喃喃地说道。
已经到了十点半了，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了起来，这时学校里响起了广播声，悠扬的莫扎特g大调弦乐小夜曲传来，给这个圣诞夜添加了别样的感触。
“都这时候，你们学校还放莫扎特？”我觉得十分好奇。
“这音乐你们知道是干吗的吗？”李娜问。
“庆祝圣诞的呗！”周巍说。
“才不是呢，这可是给我们奏响的熄灯曲，意思是说，已经十点半了，大伙都必须睡觉去，你们可不知道，这首曲子只是五首里面的开头，待会李斯特、柴可夫斯基、肖邦、贝多芬将悉数登场。”李娜撇着嘴说。
“吆喝！想不到你对音乐的了解挺深嘛。”周巍抓住个马屁，狠狠地拍了下去。
“那是，人家可是小时候就练过钢琴的，凡是有名的作曲家她都知道。”旁边的刘思梦接着周巍的手印照着这马屁继续拍了下去。
“行了，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这么晚了，咱们先离开这吧，听说环湖公园今天会有许多的节目，咱们就去那吧。”
李娜一声令下，于是大伙纷纷离开，周巍回过头来向我窃喜着瞟了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一只弄到猎物的狼般，我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眼神，后面的小夜曲已经结束了，又响起了另一首乐曲，按照李娜的说法这应该是李斯特了，能有一位位的大师相继陪伴着进入梦，这可是件极其奢侈的事儿啊。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钟，和周巍李娜那一对分开了，公园的地上星罗棋布地掉了一地的圣诞帽、幸运棒、装礼物的袜子、以及一些垃圾。
刘思梦还在无休止地往前走着，望其背影，我觉得她永远不会停下来了，于是果断地喊住了她：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走下去吗，我两腿都快断了，你不能让我年纪轻轻成残疾呐。”
“我觉得这里的景色很迷人，真舍不得离开。”她反着两只手在前面走着。
“大晚上的有什么好景色啊，又冷又累的，咱们可别再转悠下去了，我常听这里闹鬼，兴许那鬼也觉得天冷躲着不愿出来，别让咱们给引出来了。”我诡异地小声对她说。
“你…可别吓我。”她四处张望着，神情凝重。
“你别张望了，这么容易就让你瞧见了，那人家也不叫鬼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家旅馆什么的弄个房间住下来，我都快累死了。”
“噢…我知道了，你故意吓我是吧，好让我跟你去开房，我可告诉你，我不能那样，我家里人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她低下了头。
我感到一阵晕眩，“你瞧你想哪去了，咱们是去开房休息，又不是干什么，到时你可以睡床上，我睡沙发好了，真是的，这种事情你不同意，我还能强求啊，况且，我像那种人么我？”
“还是不行，男女毕竟有别，如果住一间房了，肯定会出乱子的，我娘常这么跟我说。”她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我看，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吧。”
“回学校！都这么晚了，大门早就关了，怎么回去，难道你要钻狗洞么？”我感到浑身无力，想不到这次碰到的却是个棘手的家伙。“拜托你好不，我这么正直的仪表难道就不能给你一点信任感吗，要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分开住，一人住一间房，这总行了吧。”
我的极力乞求最终打动了她，她点了点头，便跟着我往某处的旅馆走去，中途收到周巍发来的短信：我这一切OK，这座城池完全不设防，现在我正做着最后的准备，预计攻下此城轻而易举。
我回：我这一切艰难，兵困将乏，加上此城易守难攻，尚且没找到其弱点，现在正前往战场途中，预计一时之间难以将其攻下，恐计划将泡汤，届时只有来日再战，或放弃此城。
三分钟后，又收到他回信：我这已经激烈开战，切记一句话，攻城需有吃秤砣之决心，切不可半途而废，祝君好运。
来到旅馆，这条路上有两家旅馆，其中有一家是我前两次都光顾过的，我不想因太熟被认出来，便选择了一家没去过的，和刘思梦走了进去。
老板正张着大嘴打哈欠，见我们进去便来了精神，揉了揉眼睛笑着问我们是不是住宿。
“给我们来两间房，一人一间。”说完这话，我便使劲对他眨着眼睛。
他瞧了瞧，便笑了，“真不好意思，今天店里的生意太好了，就剩一间双人间了，要不二位就将就一下吧。”
“唉，这下没办法了，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了。”我唉声叹气地对身后的刘思梦说，她还是和进屋时一样，低着头两颊粉红地躲在我身后。
“那边不是还有一家旅馆吗，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不是吧，我真的走不动了，那家离这有好几百米呢，也许这么几百米，就真能把我这脚给废了，我看我们就住这算了，不是有两张床么，一人一张不就行了。”
此时颇具侠义的老板又来相救。“我说二位别想了，那边那家早满了，别忘了今天可是圣诞节，都这节骨眼了，还能有空房间么，也就你们走运，正好我们这有间房，你们还别不信，如果我骗你们的话，那就黑心烂肺，不得好死。”
如此毒咒都发出了，可见这老板真乃为了赚两钱不择手段呐，刘思梦听了如此灭绝人性的话，当然信以为真，便轻微地点了点头。
老板乐呵呵一笑，把钥匙给了我，接着说。“对了，要不要看片儿，今天圣诞，看片儿打折，都是些日韩刚到的好片儿呐，当然，如果喜欢野性的，也有欧美的？”
“什么，什么看片儿？唉呀，我不要看这个那个的，我快累死了，我只想早点休息，就这么说了。”我拿过钥匙便拉着刘思梦上楼去，并为自己的精湛演技而沾沾自喜。
电视里许多台都没了信号，我选到一个正在播三星杯围棋比赛的节目，桌子上面放着一副度数极高的眼镜以及一堆女人穿的衣服，侧间的卫生间里，“沙沙沙”的洗澡声清晰地传来，似乎还能闻到从浴室漫延出来的沐浴液的味道，这味道没准还夹杂着刘思梦的体香味，这一切都令我像一只如饥似渴的狼，两眼充血、嘴巴里不时地分泌着大量唾液，为了使躁动的心平复下来，我拿出烟来抽。
依然无法平静，我来到窗旁，随手拉开了铝合金窗户，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迎面扑来，不远处一户人家的狗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传来了几声清脆地叫声。
“关上窗户吧，我冷。”
刘思梦的话从后面传来，我扔掉烟头，关上窗户，转身朝她望去，只见她穿着一件粉色睡袍，高盘的发堆看上去还有些湿，在幽暗的壁灯照映下，她像一朵出水芙蓉，楚楚动人。
“好了，我睡觉了。”她说完便拿起桌上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低着头避过我爬到自己床上去了。
壁灯一直开着，窗帘拉上了一半，旁边的刘思梦微微地响起了鼾声，我慢慢地转过头望了她一眼，借着微弱的壁灯能看见她的侧面轮廓，时机已经成熟了，我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向她走去。
近距离瞧着她，会觉得她有一种不成熟的美，这都因为那张稚嫩圆滑的脸以及上面的一些小痘痘造成的，她睡着前我们聊了会，从她说自己的年纪来看，足足比我小了六岁，也就是说，当初我小学毕业升上初中的时候，她才只是一名预备接受小学教育的小丫头，很难想像，我会同这样的一个足有两个代沟的小女孩睡在一起。
……
外面的天气依旧寒冷着，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偿所愿，当激情冷却下来后，我抱着刘思梦，看见窗户玻璃因水蒸气变得一片白蒙蒙。
她又睡着了，那微弱的鼾声又再度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里响起，不同的是此鼾声就在我的耳旁回响着，她的脑袋斜靠在我的肩上，我从上往下瞧去，能看见她脸上的汗已经干了，但她手心里的汗仍未干，因为她的一只手正搭在我的肚子上。
这些日子，每次完事后，我都觉得自己射出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灵魂，失去灵魂的我，迎来的只能是一片空虚、苍白，我不禁感到一阵悲哀，因为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的一切，都只在那兴奋着到达高潮到那刻，随同那一些液体而离开了我。
这次的感觉更加深刻，原因是睡在我身旁的是把第一次给我的一个女孩，这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孩不同，这给了我一种巨大的负罪感，一个女孩的第一次，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一种仪式，一种痛苦，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刻早晚都会来的，做为女人自然十分的将其看重，而作为男人，却可以丝毫不放在身上。
而我，却做不到，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台词：太平洋？那么大的地方会吓死我的。我想说的是：第一次，给我这混蛋？那么圣洁的东西会吓死我的，我只要一想到很久很久以后，某一天，那个把神圣的第一次给了我的女孩回忆起她的第一次，自然而然会想起我，她的第一次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给了一个信口雌黄的浑球，想到这我就浑身不自然起来，我不希望我的嘴脸或印象会始终存在于某个女人的脑海里，这是绝对的，因为没有哪个人总想令人以混蛋的形象想起。
不安感强烈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快到凌晨二点半了，我慢慢地将她搭在我肚子上的手拿开，再尽量不惊醒她的起床穿衣，离出门时我想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因为我知道，那是一张注定会消失在我记忆里的脸，看的话，只会徒增一丝惆怅罢了。
又下起了雪，尽管只是小雪，却夹着些许雨，掉落在头皮上，一阵阵的凉，我抽着烟望着前面的路，前面一段路的路灯坏了，漆黑的一片。我冲着那团黑跑了过去，留给身后的是一团随风飘散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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