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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中毕业后,我没能升上高中,而是进入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接受这种特殊学校给予我们将来持一技之长立足社会、混口饭吃的比同龄高中学生早“进化”一步的教育,本来我是想进入一所中专就读的,但因为这所学校离家近,我又不愿意与一大伙人同挤在一间狭小的寝室里,故选择了这所全名长达十五字之多的职业技术学校,我对这学校的第一印象就是,我钦佩为这学校取校名的家伙。

中国的学校不但多,而且三六九等、五花八门。我们与职高、中专学生合称为“三校生”,乍听上去会觉得很牛逼,有一种被教育部门开小灶的感觉,事实证明的确是被他们开了“小灶”,这在高考填报志愿时,他们给我们一些只能考没得选的不入流的学校,得到了验证。

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职高、中专、技校要分成三类学校,因为就其教学性质与内容而言这三种学校都是大同小异的,我想,也有可能正是因为这点,才使它们拥有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名字,就像一个人生了三胞胎,孩子都长得一模一样,不论是在名字上还是日常生活里,都能看出父母为了能够区分他们而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做的一些事。

不知在何时,这个学校又因教育成果喜人而升了一级,成立了个大专院校,与我所在的职业技术学校同一个围墙内,名字上也雷同,只是在末尾的字上有所区别,一个是某某职业技术学校,一个是某某职业技术学院。

原则上两个学校同属一个体系,却有着两组管理班子,一帮人负责大专院校,一帮人负责职业技术学校,两帮负责人严格禁止两所学校的学生私自来往,并在两所学校的交界处,用一道水泥墙给划分开了。

在进这所学校读书前,我做了个重大的改变,我抛弃了父母给予我的那个又土又难听的名字,改名叫何勇,之所有叫何勇,是因为当时迷上了魔岩三杰的缘故,我渴望像何勇一样,不遗余力地将这个世界斥为垃圾场。

这是我早想干的一件事,我对自己与别人说,从今以后我不叫何队生了,叫何勇!

可是我并没想到,进入职业技术学校读书了,我又得到了另一个难听的称呼,大家都把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简称“技校生”,根据中国人丰富的想象力,这个称呼念久了,就容易衍生出另一个意思。

与我们相比,我们大专院校的那些学长、学姐就要可怜多了,我们被简称为“技校生”,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被简称为“技院生”,这下可好了,再没想象力的人都能领悟到那层含义,我记得在还没正式上课的暑假里,我去我家附近的一家理发店理发,我们学校离我家很近,所以常会有学生来这理发。

那天我正在理发中,店里就进来了一位女学生,好侃的店长觉得无聊,便一边给我理发一边与那女孩瞎扯。

“你是学生吧?”理发师问。

“是的。”女孩答。

“哪个学校的?看你年纪挺大啊。”

“可不,大专生,XX职业技术学院的。”

“噢,是不是往北边走一点的那个技院?”

“嗯,就是那个技院的。”女学生因理发师认识她们学校而感到高兴。

“我就说嘛,那个技院常有女孩子来我这理发,据说那里的女学生招得少呢。”

“那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今年不同了,我们技院招了好多人,就数女的多呢。”

“噢,那感情好。”

……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当我不存在地聊了起来,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出于单纯地聊天。

我选的专业是电子,全校也就一个电子班,就像独生子女一样,因此,我们班的所有人都觉得学校会对我们有着特殊的照顾。我记得在选择专业的时候,电子专业的老师苦口婆心地劝我们选择电子,并给我们讲了好多这个专业的好处,最直接的就是起码在毕业后不愁找不到饭碗,实在不行也可以开个家电维修店。

“你们可别小瞧这开家电维修店的人啊,他们可赚得多呢,你们有谁修过电视什么的没有。”专业老师刘老师问我们这些在为该不该选择电子而拿不定主意的人。

“修过。”我大声地回答他,因为我抱过许多次家里的那快成古董的电视去修了,所以觉得都有这义务回答老师的问题了。

“那好,这位同学,老师问你,你修的时候是不是当天修好当天拿走呢。”

“不是,店里的老板不是叫我明天拿就是过两天来拿。”我思考了一番,回答道。

“对了,这钱就赚在这上面,你想啊,他如果当你面修好的话,他还赚什么钱?打比方修个电视,但只是坏了个电阻、电容之类的小玩意,如果你们在场,看见是坏了这么个小玩意的话,你们还肯掏那十几二十块的维修费么?”

我们一伙人恍然大悟,尤其是我,我当时的反应就是气得直骂那给我家修电视的家伙太缺德了,骂完之后,我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快地加入到他们的行列里去,这么个发财的方法不能让他们独占了。

我想,也许那些和我一样进入电子班的人都在那时产生了和我一样的想法。

但到后来我们才明白,只有一个电子班是因为人少,连开第二个班的人数都凑不齐,最重要的是,那些没选择电子班的人都预料到了这个班里将不会有女生,这是在最终确定下来全班三十个同学,而且清一色的全是“和尚”时我们才悟到的,为此,我们肠子都悔绿了,但悔时已晚,只能怪自己太惦记那维修家电带来的财富了,以至于被刘老师忽悠得上了贼船,而且明白过来的时候,船已经开了。

上了几天课,有那么一个家伙,他就公然提出要转班,转到女孩多的财会班去,他的借口是突然对做一名会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刘老师说,我们现在的兴趣就是把你培养成一名电子工人,并说他哪个班也不能去,只能待在电子班上课,他就不干了,撒起野来,连续逃课一星期,还煽动大伙一块****,其结果是导致学校忍无可忍,一脚将他给踹了出去。

有了前车之鉴,我们这伙也扬言过****的家伙吓得一个个不敢吱声了,除了为那个被学校一脚踹出去的“出头鸟儿”默哀外,我们还不得不佩服学校的当机立断。

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之后,我们才发现在这所学校里真算是过上幸福的生活了,进入这学校的十有八九都是在初中升高中这过程中给“涮”下来的成绩极差的学生,而且初中整整三年里被老师“涮”得几乎不成人形了,来到了这学校,上课没那么多课堂纪律,只要别像逛街一样就行,即使有什么地方惹恼了老师,老师也不会往死里“涮”你,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融洽得用良师益友来形容一点不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还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班上没有女生。这样也好,我们便将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与篮球上。

上专业课是很愉快的,刘老师在实验楼朝着教学楼颇有伟人风范一挥手,我们便响应他的号召,跑去电子实验室上专业课,老师令我们集资买了烙铁、万用表、螺丝刀、各类电子元件,这些都令我们觉得很新奇,便迫不及待地玩起来,有的家伙玩过火了,操着滚烫的烙铁追人,吓得刘老师大喊大叫的。

在刘老师没有理性化地调教好我们之前,他的那件放在桌子上的白衬衣就被我们用烙铁烫出了十来个小洞,融化了的松香更是洒得满地都是,有人还用调在直流档的万用表插入交流电插座里……

之所以全班都迷上篮球,是因为学校的篮球场与我们的课余时间都多得慌,加之我们又不泡妞,也不打架,不泡妞是因为没那机会,不打架是因为没那胆量。

当时学校里有两大帮派,常会无缘无故地闹起事来,自然是我们学校与大专院校的学生了,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学校要在我们中间弄出一堵墙来。

两帮派都以各自学校里最高年级的学生为代表,打架的场所更多的是在校外,在学校内打架的概率小,但也并不是没有,某派的家伙不小误闯了对方地盘,被逮住的话便有灭顶之灾的危险,因为大家都期待对方的哪个冒失鬼掉入自己的地盘,就像据守着一张大网的蜘蛛一样,等猎物到手了,想蒸就蒸,想煮就煮。

有小弟在对方地盘被蒸煮了一番,这还了得,太他妈没面子了,于是丢了面子一方的老大又给另一方的老大下战书,双方约定好在校外的某个地方解决此事,这就是所谓的校外闹事了。

我们班常会在上课、做实验、打篮球时听到外面有人喊:“我们学校的和技院的又在XX地方打起来啦——”,于是我们便“呼”地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往闹事的地方跑去,我们并不是去帮谁,而是作为一个好奇者去凑个热闹,往往迅速地赶往打架现场的人都不是去火拼的人,就像那个来通风报信的人一样,他比我们去得更早,还不是只回来报个信。

我觉得人的一生结交朋友就像是用一个有漏洞的袋子去捡东西一样,不时会捡到一些新东西,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一些旧东西,进入这所学校读书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与韧石和晓妍联系过了,我觉得他们算是从我的那破袋子里遗失了,但我并不寂寞,因为我又结交了许多班里的铁哥们,有他们在我身边,生活总是充满了乐趣。

“阿富汗”是老师任命的班长,班里面就数他外号最多,也都是最难听的外号,当然,这与他的老实敦厚有直接关系,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看来一点也不假,每当同学给他取外号捉弄他时,他都是佯装恼怒,最后又无可奈何地憨实一笑,如此一来便助长了给他取外号的同学的嚣张气焰,到三年后毕业时,阿富汗的称号已经多得与中国古人有得一比了。阿富汗来自遍远一点的某个乡村,他的最大梦想就是做一名电工,事实上在这个年代立志当一个电工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难得的是阿富汗并未受我们这一干人的影响而动摇意志,学习专业知识更是刻苦认真、勤勤恳恳的。

阿富汗唯一的缺点就是总也打不好篮球,这在我们这个以篮球著称的集体就显得有些另类了,他打球时从不考虑什么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带起球也从不考虑周围有没有人,低着头只管往里闯去,往往不是撞个人仰马翻就是怎样带着球杀进去又怎样带球杀出来,场上的球员也好场下的观众也罢,都会无法忍受对他谩骂一片。

韩哲、李持恒、周巍、陈浩平、丁杰五个人和我一样是走读生,都是我们这个镇的,更多课余的时候我们六人都聚在一起,打球、骑车回家、上网。

韩哲在读书方面是不错的,之所以混进了这所学校,我认为是太过顽皮的缘故,他被称为班里的“恶作剧之王”,总有同学会遭他的黑手,他最拿手的就是“****”,并练就得炉火纯青,这是他在《灌篮高手》里学来的

李持恒是个腼腆内向的家伙,长得英俊潇洒,总爱静静地坐在那发呆,听别人讲话,在他进入大学之后,性格完全改变,而且是面目全非,唆起泡(吹起牛)来没人能及,玩过的妞儿能排成排。

周巍,李持恒的死党,初中时就是一个班的,两人狼狈为奸多年,最后又考入同一所大专,一同残害校园里的那些美丽的花朵。

陈浩平的球技很棒,而且后来逐渐往街球风格转变,打球时,我喜欢和他一对一,因为我们俩旗鼓相当,谁也不能轻易赢对方,棋逢对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丁杰不会打球,他也不喜欢打球,偶尔玩玩都是被我们拉去凑个人头数,但后来我们发现有他还不如没他好,防守时他像领导一样双手环抱站在那,进攻时专门浪费机会,只要拿到球就投,准确的说不应该称之为投球,更应该称之为砸篮,就像对篮板有仇一样,非得用球将它给砸下来。

二年级的时候,全班的和尚们开始显得不安分了,一个个写情书塞给别班的女孩,在这方面,我算是悟性迟钝的,一天到晚不是打球,就是埋头看小说,全校的美女我都流着口水见过,却没一个认识的,我羡慕那些能脱口讲出一个个女孩名字的家伙,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这点的,甚至有点不可思议。

在写情书方面,周巍算是高手了,这是全班一致认同的,他写的情书可以说是达到了一定的水准了,而且不知情的人一看,肯定会如他所愿以为是诗歌的。一天,我正在看徐志摩的诗集,就看见全班的人都围着周巍,起着哄,出于好奇,我扔下诗集也凑了过去。

“真够水准的,就这情书,陈思看了肯定春心荡漾。”韩哲对周巍说。

陈思是周巍日思夜想的一女孩。我再看那情书:

你不知道,

没有你!星月无光,

没有你!食之无味,

没有你!夜不能寐,

你还不知道;

你在我的眼里就像只蝴蝶,

又像朵花儿,

还像块水晶,

是那么地令我为之着迷;

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头晕目眩,

没见到你,我就觉得活不下去。

期待能收到你的回信,好让我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情书的最后落款为“为你痴狂的男人——电子班周巍”。

我看完后哈哈大笑,说:“你妈的写的什么狗屁诗,这也能算是诗?你干脆再加上句‘没有你!我就拉不出屎得了。”

“你看得懂么?”

“看不懂!”我摇头。

“那就对了,现代诗都是令人看不懂的。”

“拷!”我无语。

说完周巍便用精美漂亮的信封套好那封情书,在全班人的关注下跑下楼去,将信塞给了正在楼下上体育课的陈思手里,目睹这一切的我们便在楼上起着哄,吹着口哨。

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得手了,那天放学的时候,陈思便命人来回了封信,信里面附上了她家的电话号码、QQ号、电子邮箱等机密资料。

从此班里有谁要写情书,都去找周巍,周巍自从钓上了陈思后,对于我们的请求,都是二话不说,慷慨相助,还得了个称号“情书王子”。

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出于追随全班潮流,我也被大伙唆使去追女孩,那时全班就我没写过情书了,大伙便骂我不是男人,而要证明自己是男人的唯一办法不是脱了裤子让大家看,而是去泡妞。

我就开始琢磨给谁写这情书好呢,全校没几个我认识的女孩,我突然想到一个女孩,她叫刘文蕊,我课间时间都会趴在窗口看风景,她也和我一样,当我们发现彼此都有这个爱好后,便会时不时地眉来眼去。

我想,说不定她对我有意思。

躺在床上,我便睡不着了,我扭亮台灯,开始拿笔写起情书来,我思考该怎样写,我想过像周巍一样,在纸上星星月亮一番、陈句俗话一堆,可后来发现这有点恶心,我又翻开席慕容或徐志摩的诗集,试图在里面找到什么,可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便合起了诗集。

最后那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电子班何勇想与你交个朋友,有意便回信,无意就拉倒。最后再写上了我的电话,用信封装好,只等着明天送出去,那晚躺在床上的我入睡得真够艰难的。

为了让大家都知道我是男人,我郑重其事地在班上宣告给大家听,再找到阿富汗,让他替我把那封信交给人家,阿富汗起初不肯答应,我便一直给他戴高帽子,讲他如何有爱心,作为班长是多么的尽职尽责,最后阿富汗在我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屁颠屁颠地跑去送信了。

过了一会儿,阿富汗又跑了回来,将我的那封信又原原本本地给了我,他说刘文蕊说,自己的信得自己送,她不接受没胆量家伙的信。

“我拷,不接受拉倒,老子又不是没她活不了。”我气呼呼地将信给撕了。

“这就是你不对了,情书就应该自己去送,这就和娶老婆一样,打个比方,你的老婆能让人家去睡么?”周巍像个爱情专家一样闪现在我面前。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能入眠,想着同学们取笑我,我感到自己非常的失败,周巍那小子发出去的情书封封有效,难道我就真没那本事追到刘文蕊?难道我就没那胆量亲自将信送到她手里?我觉得不能就此放弃,我得证明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于是我又爬起来,坐到书桌前,酝酿着到底该写封怎样的情书给刘文蕊,而且这情书得有创意,够新颖。

当时我反复听着零点乐队与羽泉的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何不抄点歌词当情书呢,没那么巧会被她识破吧,于是我看起歌词来,我又怕单一抄某首歌容易败露,便选了零点的《每一天,每一夜》与羽泉的《难道》两首歌,拼凑出了下面的东西:

哦MyBaby你走得太快,别让距离将你我分开;

遥远的祝福,让心无奈,我的未来失去了色彩;

OhYe黑暗中我在默默的独自回味,想着你的好和我受的累;

理智体会那份苦涩的滋味,再也看不到你脸上的美;

难道你真没有感觉到,你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难道你真没感觉到我的爱不需要再说什么天荒地老;

写完后,再署上名,我便心满意足地将信给装了起来,盼望着明天尽快地到来。

一直到第二天下课,我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信塞给刘文蕊,阿富汗是抱着宁死的决心,再也不帮我送信了,他说他并不是不帮我,而是这样怕人家不接受,反误了我的事,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讲,他不帮我送信还是帮助了我,我觉得这小子也变得油滑起来了。

我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送信给她,首先,我没那胆量,其次,我对同学们说过,自己没她又不是活不了的绝话,说绝话的后果是使事情变绝,所以平常人们都不会将话说绝,将事做绝,而一般这样做的人都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或失去了理智。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对韩哲一伙人找了个借口,便先走一步,去追刘文蕊了,大伙都没察觉,我为自己的狡猾而感到窃喜。

刘文蕊和另外两个女孩一同骑着车慢悠悠地边聊边走,不一会儿我便追上她了,比骑车速度,全校也没人赢得了我,但问题是我怎么将信交给她呢,我感到紧张不安起来,心也剧烈地跳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骑过去,夹在她车后架上?万一她不知道给掉了怎么办呢,再被某个无耻之徒捡到的话,那不惨了。追上她,拍拍她肩再将信从容不迫地给她?问题是到那时我还能从容不迫么,我哪去找那份从容不迫啊,面对她一个人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而且她旁边还带着左右护法呢。

最后我想出了个最好的方法,那就是像一阵风一样从她们身边掠过,路过她车子的时候,将信丢进她的车篮里。

决定好之后,我便加起速来,不一会便来到她身旁,她们三对这一切都毫无感觉,继续有说有笑,我将速度提到最快,耳旁风声鹤唳,在经过她车篮的一瞬间,将信给投了进去。

投完后,我便迅速地将她们给抛离了,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那信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被我扔了出去。

回到家之后,我便一直守在电话机旁,我觉得如果刘文蕊看了信的话,不出意外,应该会打电话过来的。

吃完晚饭电话才响了,我像被电触到一样,跑去接电话。

“喂,何勇,今天的数学作业在哪页?”电话那头却传来周巍的声音。

“我拷,你小子上课干吗去了?去问韩哲,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说,我还有事。”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照样也不知道吗,有什么资格骂我,你能有什么事,还能是泡妞的事?连个刘文蕊都搞不定,我代表全班鄙视你。”

“这你就猜错了,谁说我搞不定她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等的就是她的电话,你不相信的话,明天到学校等着好戏看吧,我挂了,我还等电话呢,别让你给耽搁了。”说完我便将电话给挂了。

可是,那天晚上,电话一直没响。

第二天课间,我趴在窗口,呆呆地望着下面打羽毛球的女孩发呆,其中就有刘文蕊。

周巍突然跑了过来,拍着我肩。“看到吧,刘文蕊就在下面,你小子昨天怎么对我说的,今天没忘记吧,去吧,我等着好戏看呢。”

“不去了,没劲,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呢,你看,我一没像你这大诗人一样的才华,二没李持恒一般的长相,在勇气方面甚至都不如阿富汗。”我叹了一口气,依旧呆呆地望着下面的刘文蕊。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没精打采地和大伙一同骑着车往家悠荡,一整天我都处在极度郁闷中,就连篮球也不听话,死都投不进,带球老被人盗,最后还吃了阿富汗一个大火锅,真没天理,情场失意球场也失意。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身影突然从我身边闪过,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刘文蕊一伙人,她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我再往自己的车篮子里一看,有一封信。

所有的家伙都围了过来,抢着要拆信看,我一把将信藏进了衣服里,笑着对他们说,想看信,没门!

回到家后,我颤抖着将信给打开,却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拜托,写情书也花点心思和技巧好吧,你这样不但侵权了别人的歌,而且还把两首歌瞎凑成这个样子,太对不起人家歌手了吧。

我拿着信哭笑不得,冷静下来后,我决定用笔杆子对她进行回击:

刘文蕊小姐,首先,我承认在写情书方面投机取巧了,如果你感到不满意的话,你没必要回信,直接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信上有我家的电话,这样也不劳烦你,还得追上我的车子将信送来,其次,你并不是那些歌的始作俑者,人家歌手都没怪罪我,凭什么你来对我妄加指责,你这种态度让我想起了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次日放学的时候,我又用那办法将信丢进了她的车篮中。

她不服气,又给我回了信,对我进行一番更为猛烈的笔伐。我们就这样在同学们的眼皮下你来我往,各不服输,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后来所聊的内容居然普通起来,全然没有了敌对意识,就像两个朋友在聊天一样。

有一次她回信说:我们这样很傻耶,我同学都骂我有病,并说我们在演绎着生活中活灵活现的QQ。

我见信后捧腹大笑,并回信说: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同学骂我吃饱了撑得慌,有这劲头还不如去当邮递员呢。

……

我们在信里聊得挺好,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碰见了都互不搭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见她没搭理我,我也就不搭理她,我想她也有这想法,那就是盼着对方捅破那层窗户纸。

一直到某天,那天她一个人在路上骑着车,我追了上去,熟练老道地将信塞进了她的车篮里,接着准备闪人。

“何勇!”她叫住了我。

我刹住了车,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不会是想一直这样下去吧,你不嫌累啊!”她微笑着说。

“谁叫你不嫌累呢,我也就不嫌累了。”我也笑了。

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韩日世界杯如期而至,中国队破天荒地进了本届世界杯,尽管大家都认为是走了****运,因为少了韩日两国争入场券,全班每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中,我想,多年后我们谈论起它,仍会觉得那是经历过的最疯狂的一届世界杯,就因为有了咱中国队。

我们逃课出去看比赛,或上课听收音机实况解说,甚至连老师都放下课本,坐下来和我们一同静静地听比赛,当播音员在收音机里用接近嘶哑的嗓音喊:“杨晨!打门,球进了——”的时候,全班人都跳了起来。“唉呀,打门柱上啦,对不起各位听众,刚才那球很可惜地打在了门柱上,如果它再偏一点的话,球就绝对进啦!”由于这句话来得过于突然,几个同学当场就没站稳,全部摔了个四脚朝天。

最终,中国队未能闯进十六强,还吞了九个球打道回府。

“操,怎么就这么令我们失望呢,就是打进一个球吞一百球也行啊。”陈浩平趁老师没来的时候,在班上发表着愤慨。

“别失望了,没像沙特一样碰见德国就算是走运了,一场比赛就让你吞八个,余下两场,不吞个十来二十个回家才怪呢。”韩哲为没碰上德国队而感到庆幸。

“也是,德国队也太没人性了,何苦在世界杯上打别人八比零呢,这点,和我们一组的巴西队好多了,人家就有绅士风度,下半场主力球员全换下去了。”李持恒非常赞同韩哲的话。

“懂什么呀你们,那是人家巴西队怕赢多了,主力被废掉,你说这沙特也是,都被德国轰炸得溃不成军了,还管什么道不道德的,照着对方的主力猛铲就是嘛,让他们不残也躺个好几天,谁叫太不给留面子啦,狗急了还跳墙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世界杯,上课铃打响,班主任走进来给我们上这学期的最后一节班会课。

“这个暑假怎么过呢?”刘文蕊与我并排骑着车。

“还能怎么过,吃喝拉撒着过呗。”

“我去找你玩吧,到时打电话给你。”

“没问题。”

说完我便和她分道扬镳了,表面上她是我女友,但我和她连接吻也没尝试过,并不是因为没那胆子与机会,而是双方都觉得不接吻维持现状也挺好的,也许我和刘文蕊还不能确定相互喜欢着对方,大家能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学校当时的潮流所趋或彼此都孤独寂寞,想找个人排忧解烦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