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天空下的蜗牛 > 第四章

第四章

暑假的时候,我回了趟乡下外婆家,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老家了,我觉得再不回去一趟的话,老家的人要骂我没良心了。

下了公交车,就到了村口,我往村子里走去,想不到家乡变化真够大的,几年没回来,居然都通了公交车了,通往村子的那条原本崎岖难行的羊肠泥土路,如今也变成了一条足可驶过两辆重卡的水泥路了,一切的迹象都告诉我,老家已经今非昔比了。

不变的是路两旁稻田里的稻子依旧迎风摇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城市里那憋闷浑浊的空气已经被我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整个肺腑都沉浸在那种熟悉特有的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气息里,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拖拉机从我身边驶过,我想起小时候,有个邻居就买了辆手扶拖拉机,我经常会为他操纵扶手的英姿而着迷。

舅舅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客气,用久违的家乡话与我聊天,舅舅家里正准备盖楼房,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村里有许多人都盖起了新楼房,可我还是觉得老式的青砖大瓦房好看。

大部分时间我都泡在老家的河里,上午吃了饭或中午睡完觉,只要没人看着我,我就跑到河边,扒掉衣裤,裸着身子跳下河去,悠闲地漂浮在水面上,看着蓝天白云,发着呆儿。

老家的人见我又去河里玩了,等我回家了便骂我,他们说一个人玩水是很危险的,水里的水鬼出来作祟,到时把你拉下去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我不理会他们,只要他们没注意到我,我就溜到河边去了,我享受着呆在冰凉的水里的滋味,再想象着那些在烈日当空的情况下满身臭汗地活动着、劳作着的人们,心想,这就是幸福啊!

有时在水里待久了,会觉得全身冷得打颤,我便爬出水面,在暴晒很久的水泥平台上面多洒些水给它降温,之后就裸露着全身躺下,我估计上空有飞机飞过的话,里面的人看见我躺在下面,肯定会以为是一条很大的咸鱼晒在下面而吓一大跳的。

半月之后,我变成了一块炭,只有别人靠近了我,仔细瞧我才会发觉我是个活着的人,而且会误认为是个黑人闯入了中国。

在我即将结束这趟乡下之旅回家的时候,我有幸参加了一个婚礼,那是一个叫狗子的人的婚礼,狗子是我小时候很要好的伙伴,自从我与父母离开家乡后,便再也没能与他联系过。

那天,他是来请我舅舅全家去吃喜酒的,我们就这样碰着了,都认出了对方。

我说,你才十九岁,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那女孩是哪的,年纪跟你一样么。

他说他家人要他这么早结婚,他也没办法,他的新娘子就是我们村的,但却不是同一族的,而且我小时还和那新娘子一起玩过。随后他念出了一个我既有印象又死都想不起来的名字。

说完一些客套话之后,我和狗子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按理来说这么久没见了想说的话放应该一天一夜也说不完才对,但是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我们已经没有相同的话题了,狗子便把我也拉去他家喝喜酒。

新娘子经狗子引见给我,并提醒她说我们小时一起玩过,她盯着我,也许在脑海里搜索着我的信息,我也和她一样,可始终也想不起她到底是哪一位玩伴,因为面前这个乡下女人有粗糙的巴掌、结实的身体、黝黑的皮肤、而且还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就是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她又冲着我咧嘴大笑,令我极度的不舒服,我甚至怀疑狗子说的我们认识是否属实。

最后我离开时,狗子丢下许多客人,开着摩托车一直把我送到了村口,并嘱咐我常回家玩,我满口的答应,并催促他快点回去陪客人,他便驾着车走了,我用两根手指将肚子里那些翻江倒海般作怪的东西一一抠了出来,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便坐上了公交车离开了老家。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这些天电话都快打爆了,你同学找你,我问她是谁她不肯说。”

这是我回家见到老娘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男的女的?”我丢下包便准备洗澡。

“是个女的…哎呀,你怎么晒成这个样子了,人家真正的乡下人都没你黑啊!”她这才发现我的“变异”。

“那有什么,我本来就是乡下人。”

我边洗边琢磨:女同学找我?我班上没女的啊,难道是刘文蕊。想到刘文蕊后,我便放松下来,料想必是她无疑,因为除了她之外,我再也想不到还有女的会找我。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接到刘文蕊电话。

“你去哪了你?这么久都没在家。”她在电话里埋怨我。

“这么大人,还能让别人拐了去啊,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打的电话吧?”我觉得有些得意,毕竟还有个女孩牵挂着我。

“这些日子?我不就是前天打了一个,今天又打了一个么?”她在电话那端有些莫名其妙。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觉得她可能是不好意思承认而故意撒谎。“你找我什么事?”

“明天出来玩吧,去溜冰怎么样?”

“可我不怎么会玩,我不想去,怕到时会出丑。”我犹豫着对她说。

“哎呀,你怕什么,有我在呢,我可是高手,还能让你出丑了?就这么说了,明天你来我家接我。”

说完她将电话给挂了。

第二天,她见到我的时候,张着嘴巴说我是不是被谁拉去烤了一顿了。我说这样黑点不是更好,更性感。她说不是性感,是令人烦感。

来到溜冰场后,她便如鱼得水地在场地里滑了起来,像我这样的菜鸟,只有呆在旁边挪的份,她觉得不好意思了,便跑过来搀着我。

“真不会啊?”见我摔了一跤后她将我拉了起来。

“还假得了。”我摸着可怜的屁股。“以前都是玩那种四轮的,谁想现在鞋子变成了这种单排轮的,自然要重新学一番了。”

“好吧,看来我真够倒霉的,还得负责把你教会。”刘文蕊无可奈何地继续搀扶着我,在场子里带着我滑,我感觉自己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被孙女搀扶着一般,一点面子也没有。

我是在不经意间看见韧石的,那时我已经大体掌握了顺溜的要领,正得意之际,便看见了他,他在对面,正往场子里面走,而且后面还有晓妍。

那会场子里人还不多,三三两两的只有十几人,我很容易便瞧见了是他们,起初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的确是韧石与晓妍,他们已经领了鞋子坐在凳子上换起鞋来。

我立马觉得待不下去了,便有些慌,脚不听使唤了,“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当我努力站起来后,发现他们还没发现我。

“你干吗呢?”刘文蕊滑了过来。

“我们离开这吧。”我坐下来正要脱鞋。

“为什么啊,才刚来啊,都没玩一会便要走,到底是为什么啊?”

“算了,你不走我走了。”

我已经穿上了自己的鞋子,准备走人,可没想到却被刘文蕊给拉住了,她蛮横地说不许我走,想走没门。我第一次觉得这么讨厌刘文蕊,便与她拉扯起来,这家伙的劲还不小,任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大骂她有病,这时便暴露在了众人的眼里,我看见韧石在往这边瞧,认出我后就冲我笑着往这边走来。

“队生,真巧啊,你也来玩啊,哟,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啊。”韧石来到我身旁,捶了我一拳。

“我不叫队生,我叫何勇了。”我也笑着对他讲,我有点为他叫错我名字而感到生气。

“哦,对了,看我这记性,你叫何勇了,只怪我都叫习惯了,别生气啊兄弟。”韧石跑上来搂着我肩。

这时晓妍也滑了过来,她变得更漂亮了,个子也长了不少。

“何勇,好久不见了,你好。”晓妍眯眼笑着伸出手来。

“好久不见,晓妍。”我和她握了手。

“什么时候来的,来很久了么?”

晓妍显得很高兴,我想她和韧石在一起应该一直这么高兴吧。

“刚来不久,放假了,不知道去哪里玩,就来溜冰,刚巧就碰到你们了。”我笑着说。

“你身后的那女孩是一起的吧?”韧石这时才发现我身后的刘文蕊。

“哦,忘了跟你们介绍了,这是刘文蕊,我女朋友。”我把刘文蕊拉了过来。

“你小子真不够兄弟,这么久没联系就算了吧,而且还变出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韧石又捶了我一拳。

“轻点,再打就出内伤了。”我乜了一眼晓妍,她低着头在那一脸的不快活,她不高兴?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介绍刘文蕊的话?她吃刘文蕊的醋么?不对啊,她不是和韧石在一起么,是我多虑了吧。

当时我的头脑非常的混沌不清,可是更令我不明白的是身旁的刘文蕊。

“谁是你女友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充其量我们也就是关系不错的同学而已,什么时候就变成你女友了?”刘文蕊说完便气呼呼地往外面走去。

晓妍和韧石瞪着眼睛瞧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她刚和我闹别扭了,我先失陪了,有空再联系。”我说完便追了出去。

我骑车追了上了刘文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你喜欢那个女的吧?”走了许多路后,刘文蕊总算慢下了步子,回过头来对我说。

“谈不上喜不喜欢,人家身旁已经有了人了,你不都看见了么,上车吧。”

她跳上了我车。

“但我看得出,你喜欢人家呢。”

“你在吃醋啊,至于嘛,还大骂我一顿。”

“你就臭美吧,我才不会吃你的醋呢,你我都知道,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是,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刘文蕊的声音听上去很小。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我揩掉额头上的汗水,天气实在太热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就是受不了,就算你我实际上没什么,但名义上你还是我男友,你就得做我的男友,即便像演戏一样,也得像个演员一样把戏演好。”

我觉得刘文蕊的话使我矛盾重重。“照你这么说,当时不管我说不说你是我女友,我都是错的啦,而且,我很讨厌演戏。”

“你知道么。”刘文蕊从后面环抱住了我的腰。“我一直过得很寂寞、孤单,你呢,整个暑假到现在也不打个电话给我,那天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打了电话给你,你却不在,昨天又硬着头皮往你家里打,我都怕你妈妈对我这样的女孩有看法呢。好容易你在家吧,也好容易把你给约出来溜冰,可是还没玩十分钟,你就对我说要走,而且急匆匆不顾我的感受便往外走,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么,我真想给你几个耳刮子。”

“那这么说还真是我不对了,要不现在下车,我献出我的黑脸,让你打几耳刮子,但咱可说好了啊,别太使劲了,本来我就又黑又丑,别被你再打成个猪头脸。”说完我便假装要下车。

“别。”刘文蕊“咯咯”地笑了起来。“没看见满大街都是人么,我怎么好意思搧你,而且,事情过去了就算了。”

“暑假过完就是三年级了,就是最后一年了,毕业后你决定干吗去?”刘文蕊问我。

“继续接受教育深造呗,考个大学什么的。”

“我们三校生考大学可难,充其量考个大专什么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读大专,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没想好毕业后我能干些什么,你说真像老师说的一样,去开个家电维修店吧,首先得要开店的本钱,虽然不是一笔大数目,可也不少,而且人家能开店的都是专业知识非常扎实的老师傅,就像我们班的刘老师一样,像我这样的人,好的东西只能被我修成坏东西,坏东西只能修成没法修的东西。”

刘文蕊又笑了起来。“你怎么专业知识学得那么烂啊。”

“没办法,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就是入错了行的,当时我完全被我们刘老师给忽悠了,当然,也不能全怪人家,一般被忽悠的人自己也有责任,那就是意志不坚定,头脑不灵活。”

“可我看你头脑挺灵活的啊。”

“那是表面现象,对了,你毕业后去干吗?”

“去打工,我不想再读书了,我的一个亲戚他说等我们这一届大学毕业后,大学生肯定遍地都是,就像地上的可乐瓶一样,捡都没人捡,读个大学也就没那价值了,所以我得早些投身到这个社会上去,早点适应它,你觉得我说的正确不?”

“这种事要看自己怎么想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就像一个方程未必只有一个解法一样,不过挺配服你的那个可乐瓶的比喻,真够新鲜的。”

路上有卖黑凉粉的,这种食物每个夏天我都吃掉许多,我要了两碗,与刘文蕊在路旁吃了起来。刘文蕊说她没吃过这东西,因为觉得黑色的东西挺脏的,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吃一碗吧,于是吃了一碗,吃完咂嘴连称味道不错。

“是吧,看待一件事物,首先别以貌取之。”我继续带着她往她家去。

晚上,我坐在家冥思苦想怎样完成班主任交待的任务,她要求我们每人做一个社会调查,题材不限,但必需详细,起码得找一百个人做这调查。

我估计没一个同学如她所说地做了,找一百人做调查,还不得站在大马路上见人就拦么,弄不好人家还误会你是不怀好意的家伙。

“阿富汗,社会调查搞完了么?”我打了个电话给阿富汗。

“早搞完了,我什么速度啊,火箭般的速度!”

“有一百人么,你怎么办到的?”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百二十人,我就站在我们这的街上,连续五天才搞完,可累死我了,怎么,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搞完吧!”

“我不是没搞完,而是到现在连题材都没想好。”

“不会吧,这么多天你干吗去了?题材好想,随便找个关于生活的嘛,我的题材就是:大家穿什么品牌的服装,哎哟何勇,真对不起,我肚子疼,要去方便方便,就这么说了哈。”说完阿富汗便将电话给挂了。

这小子真没义气,就怕我找他帮忙。我将电话挂了,心想,阿富汗弄个服装品牌,我也来个贴近生活的吧:大家都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可是一个人做一百人的调查,也的确够慢的,真得做到猴年马月去了。

电话响了,我接过电话,听见里面是女声。

“刘文蕊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刘文蕊是今天的那女孩吧?”

“晓妍?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我被吓了一跳。

“暑假里我打了你十多个电话,你都不在家。”

我这才想起老娘说的那番话,原来是晓妍。“对不起,我去了趟外婆家,你别生气啊。”

“可是,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永远不会打电话给我吧,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的话,我…我不是怕你们一中的学生,学习任务繁忙嘛,不好搅扰。”

“你就编吧,我和韧石还不清楚你?明天有空么,大家一起出来玩,对了,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吧,不过,她今天好像不大高兴似的。”

“她的确是有点生我气,为了一点小事,可是我明天不能和你们出去玩,我假期作业还没完成呢。”我略感无奈地说。

“什么作业?”

“一个社会调查,也不知道班主任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怎的,就给我们出了个这种题目。”

“我帮你吧,人多力量大,再叫上韧石。”

我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便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站在了街头,我把具体细节对他们讲了,再分了些纸张与笔给他们,大伙便分开了,各自去那人来人往的街口调查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搞社会调查,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街口,捧着纸和笔,见人便先点下头,再哈着腰凑上去对他们说明意图,大部分人都挺配合的,个别人会以为我是推销员而立马拒绝,最麻烦的是碰到那种听力有问题上了年纪的人。

“什么…调查…查谁…查我…查我什么?”一个六十岁的老大爷尖着嗓子说。

“不是查您——是查您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我用尽吃奶的力气照着他耳朵喊。

“…那还是查我了,我问你,年轻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查我?”

……

一天的辛苦没白费,我们三个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算一下还比指标多出了十几份调查,我统计了下调查结果,有九人是用海飞丝或沙宣等高档些的洗发水的,大部分人用中等牌子,还有小部分人用的什么牌子根本就没听过,甚至有个家伙写着他是用洗衣粉洗头的,不知道他是纯属捣蛋还是头发真有那么结实。

“我们帮你这么大忙,你就请我们吃这个啊!”

我把韧石与晓妍请到一个小饭馆吃晚饭,韧石不满地发出牢骚。

“可以了,有得吃就不错了,美女都没挑剔,你个丑男抱怨什么。”

晓妍白了我一眼。

也许是由于太久没见他们了,我显得格外兴奋,我一直以为他们俩把我遗忘了,可我发现我错了,他们一直惦记着我。

吃完饭,晓妍家与我顺道,她便不由分说地跳上了我的自行车。

“你就不怕韧石生气啊!”我对后面的她说。

“生什么气?我和韧石又没什么,朋友关系。”

“可韧石很喜欢你的,他没对你说么?你别对他说啊,我把这秘密抖给你听,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上你了,你是不知道,你离开我们那会,他憔悴得令人心痛呢。”

“你好烦呐,你就不喜欢我了?”晓妍捶了我一拳。

“我不能啊,我不是有女友了么,昨天你不是看见了吗?”

“那你喜欢我吗?”晓妍扯了扯我衣服。

我一时语塞,被她这问题给难住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我脚踏两只船还是你要脚踏两只船?我告诉你,脚踏两只船是很危险的哦,随时可能会翻船。”

“你去死好了——”晓妍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照着我背脊砸了下来。

“别打了,再打就吐血了。”我第一次发现她在我面前这么野蛮。

“谁叫你胡说八道了,打死你也好,世上少一个流氓。”

“我是流氓?你还坐我车干吗,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废话少说。”她慢慢地在后车架上站了起来,趴在我背上,手指着前方。“太慢了,快,给我全速前进。”

“你坐下,会摔下来的。”晓妍不听我的话,我接着说:“你不是很怕我快速骑车嘛,我记得第一次骑车载你,你可是怕得要命,怎么这会吃了熊心豹胆啦!”

“没错啊,我是怕,但我更怀念那种感觉,你没听见指示还是怎么的,我叫你全速前进啊。”

“得嘞,喳!老佛爷您搂紧我,越紧越好,奴才这就带您飞起来。”

晓妍照做了,我便放开束缚,如脱缰之马般,全力蹬起车子来,炎热的夏季里,风儿轻抚着我们的脸,脸上沁出的汗水,立马被风儿抚干,留下清凉爽快的感觉,挥之不去,一遍一遍,重复着,头上昏黄的路灯,睡眼惺忪地瞧着我们,将它们一个个地甩到脑后,晓妍的笑声,在我耳旁不停地回荡着,仿佛夜莺鸟儿在歌唱,又似梦中佳人在呓语……

第二天,我又去了晓妍家,是如约前往,我和她约好了,在暑假的最后这段日子里,她要免费教会我吉他。

“叔叔,阿姨呢?”我敲开了她家门,看到了衣冠不整的她。

“上班去了。”她打了个哈欠跑去给我倒水。

“刚醒呐?都九点多了,昨晚做贼去了?”

“看书看晚了,你先坐会,我漱口洗脸。”说完她便跑进卫生间去了。

我打量着她的家里,自从上次一别,已经有几年没来过她家了,与我印象中没多大的区别,她弟弟去GD打工了,所以,她暑假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

我走进了她的房间,想起了上次在这房里看她弹吉他的情景,那是很美妙的一个下午,而且差点就和她接吻了,只可惜被一个收破烂的家伙给破坏了。

想到这,我不免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切就像昨天一样,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那吉他还挂在墙上,可是她床旁墙上的那些王菲的艺术贴卡已经没有了。

“吃饭了没?”晓妍咬着黄瓜走了进来,并给我一根。

“早吃了,估计都已经化为肥料了,那些艺术贴卡都撕掉了么?”我指着墙壁说:“就是在这的,王菲的。”

晓妍思考了阵。“嗯,早撕了,这墙要重新粉刷一遍,所以不得已,没办法。”

“哦,这样啊,学习成绩还行吧,明年考个本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哎呀,你怎么像我爸妈一样,问我学习成绩啊,我最讨厌人家问我学习成绩了。”

我连忙笑着对她讲抱歉。

“要不,对我谈谈你那天的那个女友吧。”她吃完了黄瓜,拿椅子坐在我对面,目光直视着我。

“她?她有什么好谈的,你怎么好端端想到谈她了。”

“反正没什么事啊,跟我谈谈嘛,我想听。”

我被逼无奈,只好把怎么和刘文蕊走到一块,并怎样互传情书都讲给了她听。

“哟,还真够罗曼蒂克的嘛,当着同学的面,还书来信往的呢,你们就不觉得害羞啊。”

“其实现在想想真的挺不好意思的,但那时根本没有其他的杂念,而且是义无反顾的,就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

“后来呢?”

“后来就开始交往了,我们一同骑车放学,课间就在操场上散散心,相互诉说着快乐、悲伤、过去、未来,反正在同学们眼里,我们就是一对了,和学校其他的一对对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可是,可是我们除了我说的这些以外,并没更深入的进展,我们连吻也没接过,你信么?”

她摇了摇头。“有点不信,可是那天看她骂你,就觉得你们肯定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也说不清我们有什么问题,也许我们在认识彼此并交往之前,需要的并不是情侣,也并不是爱情,也许,我们要的是摆脱孤单和寂寞的办法,就像某种病需要某种药来医一样,而在彼此的眼里,双方都是自己所需的药,所以,就这样我们走到了一起,可能这样说,你有点难以明白。”

“那既然这样,那天她发什么火呢。”

“这也是我所纳闷的,她对我的解释是,她好不容易找到我玩,而我却玩了不到十分钟就要离开,她就发火了。”

“玩了不到十不分钟便要离开,为什么啊?不会是因为我和韧石的出现吧?”

我没想到会一时不慎说漏嘴,吓得赶紧瞎编了套谎话将她的问题给搪塞过去了。

“行了,别谈刘文蕊了,说实话,我对她都有些不大熟悉,能向你说的就是这些了,你教我吉他吧。”我找话题将晓妍吸引开。

“好吧,你想学什么歌?”

“你先弹几首给我听听,我得看你实力如何,够不够格做我老师。”

“哎哟,得了吧,我都怕教你辱没了我的名声呢。”晓妍弹了一首朴树的歌。

“这歌太好听了,叫什么名字,谁唱的?”我听到了一首非常优美的歌,忍不住叫了起来。

“不会吧,朴树的《那些花儿》啊,你连这歌也没听过?朴树知道么?”

“知道,但没听过他的这歌,我听过他的《白桦林》,那首歌也很棒。”

“真是够闭塞的,你平时不听歌的么,都听些什么歌去了?”

“大部分都听摇滚。”

“摇滚…”晓妍想了会:“我就知道崔健,其他就不知道了,没听过什么摇滚歌曲。”

“唉,你没接触过摇滚,如果你接触了摇滚的话,你就会爱上摇滚的。”我摇着头说。

“有那么神么?”

“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何勇么,魔岩三杰听过没?又没听过,你怎么连魔岩三杰都没听过啊,魔岩三杰代表着中国摇滚的鼎盛,这个你不能不知道,有空我借一张碟子给你,是他们在香港演唱会的歌碟,里面有个人就叫何勇,所以我就改名叫何勇了。”我一口气给她解释完,已经口干舌燥了。

“继续讲下去啊,憋死你。”

就这样,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我天天去晓妍家里学吉他,到开学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不少比较容易弹奏的曲子,一些基本的弹奏技巧也都掌握了。

三年级的时候,学校里那些经常惹事生非的学长们被我们取而代之了,我并不是说他们被我们除掉了,实际是他们毕业离开了,我们成为了新一届的三年级生,可学校却因此而安定了下来,打架斗殴事件创历年之低,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我们这批三年级生都是和平主义者嘛。

我和刘文蕊还是维持着所谓的情侣关系,但却明显感觉她与我在一起时,话讲得少了,沉默多了。

“你在干吗呢,跟我玩沉默是金是吧?”我们俩骑着车回家。

“没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找不到话题而已。”

于是,我也不再多说。

这年的冬天不是很冷,一次雪也没下,寒假的时候,晓妍全家都回SC老家过年去了,我和韧石在网吧里玩了些日子,便各自分开了,明年就高考,他得抓紧时间看书。

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刘文蕊对我提出了分手,那是一个周末,她约我去了一个咖啡厅。

“哟,挺高档的啊,我以前还从没来过这。”我呷了口咖啡,四周观望了一会,最后冲着对面的刘文蕊笑了笑。

“我们分手吧。”

我怀疑她在和我开玩笑,因为我没料到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分手,我还没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情节呢,差点就把口里的咖啡给喷了出来。

“我们分手吧,我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想我这也不能算作是甩你吧。”刘文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欠我几百块钱一样。

明白过来之后,我笑了。“没关系,本来我们又没怎么样,你我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我觉得很正常,你也不必内疚,因为我根本就不难过。”

“真的,你真的不难过么?”刘文蕊惊奇地说,那种感觉就像她放下了好几百斤的担子一样。

“真的,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根本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感情,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是一样的,可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你说是吧。”

刘文蕊笑着点了头,最后抢着将账给结了,我再和她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路上都没说话。

刘文蕊与我分手后,不到一星期就和二年级的一个男孩子交往起来了,那男的比我高大,还比我帅气,我看着他们俩出双入对地活跃在校园里,笑了笑,心想,原来刘文蕊就是为他与我分手啊,不过也能理解,人家那男的处处都比我优秀,何况我还用情不专。

倒是班上的那些家伙,对此很是过意不去,就好像刘文蕊甩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一样,一个个替我抱不平。

“你就这么没种?自己的女人都被别人抢走了,还站在这看着傻笑。”韩哲拍着我肩。

“你想我怎样?”我望着他。

“起码也得用烙铁在他身上开几个洞出来,要不用螺丝刀给他装上几个螺丝也行,总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吧,人家会以为你是没X的家伙的。”韩哲义愤填膺地说。

“如果我这样对你,你会怎样?”

“你这样对我?那我当然不放过你了,非得跟你玩命。”韩哲有些不理解我说的话。

“那就是了,我多划不来。”我笑着对他说。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数学老师走进来为我们上最后一节课,她把几道习题的答案写在了黑板上,对我们说,如果还有什么题没解出的话,便来找我,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

我本来趴在桌上睡觉的,听她这么一讲,便抬起头,望着她,发现她的头发已经白得很厉害了,也许她一直这样,但以前却从没留意过吧,她,以及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对我们很好,相比那些初中老师,他们从不会打骂我们,总是时刻关心着我们,我觉得真有些舍不得他们。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只剩三天了,我这才恍然大悟,要离开这群同学了,离开这所曾经觉得名字十分难听的技校,离开这个熟悉的教室,离开这个伴随我度过三年青葱岁月的学校,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我们高考那年,正好碰上全省四十年里最热的一年,真是遭罪啊,一伙人同时挤上公交车,由老师带领着去往市里的一所中学考试,车门一关,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对我们袭来,有几个同学在车上便吐得一塌糊涂了,看着生不如死的他们继续遭受着折磨,我不得不油然生出悲哀的感觉来。

测量完体温后,有几个体温异常的家伙被拉了出去,当时非典是生活中最抢眼的角色,凡是体温异常的都被定义为“疑是非典患者”带了出去,听说是被带到隔离考场去考试了,但每个被带出去的人都鬼哭狼嚎了一阵。

我收起体温表,将带来的一小罐醋给咽了下去,立马一股酸味涌上来,熏得我五官扭作一团,醋是我父母要求我带来喝的,他们说这样能预防非典,当时我家有三瓶陈醋,被一个朋友用二百元可谓天价给买走了两瓶,自己家里留了一瓶,其实我家还只能算“小巫”,有一个邻居,他家存放着二十箱的醋,全都高价卖了出去,为此他们家乐得一个月愣是没合拢过嘴。

当时全国人民都处在恐慌状态中生活着,甚至连咳嗽、喷嚏都不敢轻易说打就打,谁都怕被抓去隔离,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高考的,每门考试前,我们拿体温表测体温,接着工作人员在我们周围喷洒消毒剂,于是我们便在烟雾缭绕下答卷。

李持恒、周巍、陈浩平、丁杰四人去了同一所大专院校,那所大专院校是隶属于一所交通大学的,为什么他们四人会去同一所学校呢,是因为那所学校的招生老师跑到我们学校� �游说我们学校的领导,接着学校的领导再游说他们四个,而且还附带了条件,如果立即答应的话,就减免学费百分之十五,如果过了一周再答应的话,就减免学费百分之十,如果最后期限答应的话,就减免百分之五,如果过了期限,又没别的学校去,死活往他们学校赖的话,就得负全学费。

当然,最后一条是我想的。

我和阿富汗进了同一所公立大专,也是一所本科学校隶属的大专院校,名叫某学院,这好听点,千万别再来个什么某职业技术学院了,我和阿富汗可不想进入技院深造去。

韧石高考没考好,迟迟不肯原谅自己,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二天二夜,其父母在外面愁白了头,怕他想不开,成为众多以身殉考的学生中的一人。

韧石最终无奈地接受了命运,去了一所排名较为落后的一本院校,相比韧石,晓妍就要好多了,她考出了好成绩,进了一所重点大学。

韩哲犹豫太久了,以至于错过了最后的时机,被迫去了一所烹饪学校,学做大厨去了,当时那所烹饪学校的广告每到夏季招生的时候便在电视里吵得人要死,一遍遍地在你耳旁叫喊着,重复着,简直就像个无赖一样,强迫你知道有他们这所牛逼的学校存在,就连三岁小孩子都会讲里面的广告语了,我甚至都怀疑韩哲是被这些广告给忽悠去的。

这个暑假按理来说应该过得很轻松快活了,但我在最后没有玩伴的情况下,选择了去打工。

我曾经在高考结束后,打电话找晓妍,希望她能陪我玩。

“明天我去找你玩吧。”

“明天不行呐,我得去一趟老师家,为了填报志愿的事,你不忙么,这会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呢。”她焦急地说道。

“真是十年寒窗无人晓,一朝题名天下知啊,一下就成了个大忙人了,我才不忙,像我这种别无选择的人,就像蛤蟆吃秤砣一样,心里早踏实了。”我懒洋洋地说。

“你总是这样,反正我没空出去玩,不跟你说了,我怕有学校的电话找我,我要挂了,就这么说了。”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了的声音。

那些日子诸如晓妍此类的为选哪所学校而四处奔波的人的确是辛劳得够呛,我为他们的累而感到无奈,就像他们自己一样。

“你在哪,明天出来玩么?”在假期还剩一点日子时,晓妍打了个电话给我。

“明天恐怕玩不了,我现在打着工呢,明天还得上班。”我有些抱怨她这时才来找我玩。

“你好好的,打什么工啊你?”晓妍真是坐着说话不知腰疼。

“我不打工,你帮我出学费啊,我可是个穷小子。”

在暑假最后一个星期的时候,我辞了职,主管问我为何辞职,我笑着对他说读书去,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因为在面试的时候,我骗他说并不是来做暑期工的。当然,这也不能怪我,因为没有几个单位会要暑期工。

接着,便是送韧石走,韧石觉得待在这个城市很难受、心痛,因为这个城市里承载着他最大的悲伤,他要早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那样也许会好受些,看来他还没有完全从高考失利的打击中缓过来。

韧石走了后,紧接着便是晓妍的离开,相比韧石,她倒显得非常的开心,因为她将去的是她理想中的学校,她没有让她父母去送她,选择了我做她的护花使者。

“还真是我的荣幸了,好事倒没见着你想起我。”我像个苦力一样将她的行李箱举过头顶,穿过一个个拥挤在火车站的行人。

“不许诸多怨言,一般人要当我的护花使者我还瞧不上呢,你走快点好吧。”她没心没肺地说着话,提着个小塑料袋在前面走着。

我真想照着她的屁股踹上一脚。

“你会写信给我么?”在候车室,她拉着我的手问。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呢,网络这么便捷,写信会被人家笑的,人家会把你当山顶洞人看。”

“可我喜欢写信,我想尝试与你通信的感觉,就像刘文蕊一样。”

“行,到时再说吧,要进站了,还有,别再提刘文蕊了。”

我把她送到了火车上,将她的行李存放好后,便下车,可到了站台上,却发现她也跟着出来了。

“你快回去啊,下来干吗?车马上就要开了。”我催促她赶快上车。

她却将我给抱住了,接着我便这样吻了她,那么的顺其自然,不得不做,好像不做的话就活不过今天了,当嘴唇接触的那瞬间,我想起了在她家的那个下午,那个曾经那么接近她嘴唇的下午,那个差点就完成的吻,却迟迟的等到今天才将它完成,而且是在即将分别的时刻。

你我总在擦肩而过,

总在徘徊不定,

彼此呼唤。

时间总是在左右我们;

总在尽着性子,

痛快玩耍。

当你我不再彷徨;当时间不再任性;

我毫不犹豫地吻住你泪湿的唇……

开学在即,我也要乘上火车,去到遥远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在离开的时候,全班的同学都回到了我们的技校,打了一场告别球赛,大家满头大汗,欢声笑语,周围就是新生们,他们正在接受着军训,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三年前的我们一样,但三年之后他们也会结束这个学校的生活,像我们一样离开这个学校。

有几个同学说要去车站送我,我拒绝了,我本来就讨厌火车站,人山人海的,一进到里面就头痛,而且更讨厌人家去送我。

我拎着箱子,背着一把新买的吉他,踏上了离开故乡的火车……

<ahref=http://.qidian.>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未完待续)